北跨院中的侍卫都是裴子绪的人,他们把守着北跨院的各个角落,幼僖也并不担心什么,踏着黑夜,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寻了过去。直到来到一处屋舍前,屋里还亮着,她站定在门外,抬手叩门。
三声之后,静默须臾,门便应声而开。
“你来了。”秦陆白侧开半步,“快进来。”
幼僖便除了兜帽,进了屋中。
秦陆白朝外头张望,确定四下无人后,方才合上房门,也跟着进了屋子。
幼僖解下身上的斗篷,随手放在臂弯上,进屋后才看见云舒也在。
秦陆白从后跟上来,自然的将她手上的斗篷接过来,好好地放在了衣架上,才开口:“云舒也是刚过来,知道你也要来,我们都等着你。”
幼僖点点头,走到桌边坐下。
她进屋后带来一阵寒气,云舒便倒了一杯热水给她:“郡主也发现什么了?”
幼僖捧着茶杯暖手:“说出来你们兴许都不能相信,纪灵芝不是真的纪灵芝,而是玉芙蓉。”
话音刚落,秦陆白和云舒的神色各异,但似乎并没有多少震惊,不由得叫幼僖看得奇怪。
“怎么,你们竟是早就知道了?”
秦陆白道:“不能说早就知道,而是一直都有所怀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声,害得我还真以为她就是纪珩的妹妹。”幼僖嗔怪道。
“不告诉你,一是没有证据,不能妄下断定。二也是因为纪灵芝一直跟在你身边,你们同进同出,要是你早就知道,心里难免要对她生疑,也是怕她看出破绽,反而节外生枝。”秦陆白温声解释着。
幼僖倒也没有真的生气,暖了一会手,又小啜了一口杯中热水,这才将带进来的一身寒气都祛除,渐渐暖和了起来。
她复又诧异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纪灵芝有问题的?”
秦陆白长吁一口气,将事情缓缓道来:“其实也不是一早就知道,只是对她的怀疑从来就没有减少过,直到我们来江城的前一天。”
这话的后头像是要说什么惊天大秘密,幼僖屏息凝气,聚精会神的听着。
秦陆白直言道:“刑部的仵作一直都对那几具尸体持怀疑的态度,虽然验过几次尸,但都没有最后下定论。知道我们要来江城后,于是陈仵作又将几具尸体都连夜再验了一遍,最后发现,其中的女尸,死前竟还是完璧之身。”
幼僖纳闷,凝神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这说明了什么?”
“我们先前在女尸的身上发现了她随身的饰物,通过那些东西我们怀疑,她生前极有可能出身青楼。”秦陆白摸了摸鼻尖,想大致略过青楼这个话题,“所以陈仵作后来告诉我,她还是完璧之身时,我就有所怀疑。但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幼僖了然,心里已经大致有了一个数。
可转又有疑惑袭上,女尸是不是完璧之身,是不是青楼女子,这跟纪灵芝有什么关系?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两个人,怎么就能凭借女尸生前是完璧之身,就能怀疑到纪灵芝的身上,觉得她不是真正的纪灵芝?
幼僖想了许久都没有彻底想明白这个问题,思绪一转,反倒是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你们从女尸身上的饰物推断,她极有可能是出身青楼,你们凭什么那么断定?”
“……”秦陆白目光闪烁,左右环顾不作应答。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幼僖看出他心里有鬼,眼色一沉,复又转首看向云舒。
云舒倒是个老实的,心里也没过九曲十八弯,于是径直道:“是飘香院的小蝶姑娘说的。”
秦陆白大惊失色。
“飘香院?小蝶姑娘?”幼僖斜眼睨着秦陆白。
“小蝶是飘香院的姑娘,有关那具女尸身上的饰物,还是小蝶姑娘认出来,我们才知道。”云舒好心的解释。
秦陆白急得抓狂,险些忍不住要伸手去捂云舒的嘴,被幼僖一瞪,只好讪讪的又低了头。
幼僖咬牙切齿:“你们很熟吗?”
云舒继续道:“不算熟,也就去过两三次。”
“也就去过两三次?”幼僖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重复。
秦陆白想捂云舒的嘴已经来不及了,痛苦地一拍脑门,顿时觉得大祸临头。
云舒看着秦陆白的动作,还没想起来先前曾被秦陆白再三叮嘱过,他们去过飘香院的事情一定不能让幼僖知道。
他将这事忘得干干净净,故而再看秦陆白有这样的反应,只是觉得摸不着头脑。
幼僖经他这么一提醒,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我记起来了,有一次在大街上遇见你们,那时候你们就是从飘香院出来的吧。当时是青天白日,我也没往其他地方想,但现在听你们说起来,你们跟这位小蝶姑娘,应该很熟吧。”
幼僖扬着笑问他们,但笑意不达眼底,反而怪瘆人的:“你们……也是飘香院的常客?”
秦陆白惊恐地睁大了双眼,拨浪鼓似的摇摇头。
云舒还没有反应过来,无辜地眨了眨眼,她问,他便如实答了:“也没有很熟,就见过几次……”
“求你了,你快别说了。”
秦陆白实在是听不下去,不待云舒再火上添油什么,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云大哥,你要是再说,她得把我的头都给拧下来。”秦陆白在云舒耳边,连声音都忍不住在发颤。
幼僖脸上的笑容登时褪得一干二净,忿忿的瞪着他。
秦陆白被她看得浑身汗毛都快立起来了,这屋里的气氛,简直比外头夜风呼啸还要来得冷上许多。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一把推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令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裴子绪一把推开房门后愣在原地,显然也是没有料到这大半夜的,秦陆白的房间竟然还这么热闹,该到的都到齐了。
三人目光不约而同的朝门口的裴子绪望去,神色各异。
裴子绪还维持着双手推门的动作,冷风吹向后背,他咽了咽唾沫,有些自我怀疑:“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