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海的话倒不像是搪塞之言,皇陵的守卫有多森严,便是这些外人不知,但秦陆白还是知道。的确,别说几个盗墓贼,就算是训练有素的暗卫,想要从皇陵盗取随葬品再全身而退,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可如此一来,既不是他们所盗,那么舒佳太妃陵墓里面的随葬品流出,多半就是宫里面的人动的手脚,早在进皇陵之前,就已经开始下手了。或者,就像此次贞贵妃随葬品丢失一样,有人里应外合,巧施妙手。
秦陆白心里面渐渐有了一个谱,但鬼市和贞贵妃的案子已经并案调查,况且不止贞贵妃,还有舒佳太妃,几者之间都有撇不开的联系,还得一一理清了才行。
打定了主意,秦陆白看向大山:“那你呢?你又是怎么跟三哥混到一块去的?”
大山抬起满是血污的脸,看了看葛长青,又看了看身后的李大海,最后重重垂下头去,叹气一声道:“我从义庄被带到葛家后,葛家上下对我都很好,从来也没有因为我的来历对我有任何不好。本来我也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但没多久就有人找到了我。”
“那个人一直蒙着脸,我也不知道他究竟长得什么样子。但是他武功很高,先是瞒着葛家偷偷教我功夫,后来有一天,就带我去了李家的坟地。”大山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说是怒气也不尽然,悲痛也不见得有多少,反倒不留意间朝葛长青望去了一眼。
许是这么多年一直养在葛家,葛家上下待他也不错,就算是心中有不忿,这么多年了,也该被这些爱给化解了。更何况,在被葛老从棺木里解救出来时,他才五岁,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够记得住什么呢?
反倒是葛长青听不下去,悲从中来,哽咽唤了声:“孩子……”
一声“孩子”叫碎了大山心里的防备,不经意间便红了眼眶:“那个人跟我说,我是被李家遗弃的孩子,是他们不要了的。他们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诅咒,连亲生的骨肉都不要了,把年仅五岁的我硬生生的塞进了棺材里,想让我活生生被闷死在里面。”
说到这里时,大山才显出怒气,终究却是在葛长青的哭声中闭上眼,怨恨随着吐出的一口气消弭在空气中。
秦陆白目光睇向李大海:“什么诅咒?”
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好半晌,李大海才支支吾吾的开了口:“听说是我祖父那一辈,盗墓的时候,从墓里面挖出了一只眼睛。”
秦陆白蹙眉,听他说下去:“做我们这一行的一直就有很多规矩,其中一个就是不能盗取葬有玉石眼睛的陵墓,否则会招来诅咒,祸沿儿孙。当时我祖父就挖出了这么一只眼睛,吓得赶紧退出了墓道,没有再碰里面的任何东西。但就算是这样,诅咒还是降临了。”
李大海回忆着曾经父亲跟他说过的话,此时回想起来还有些不寒而栗:“听说有一天夜里,天空电闪雷鸣,一道雷将家里劈中,顿时就起了大火,怎么灭都灭不掉,直到把整个屋子都烧成了一片废墟。此事过后,又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许多不幸的事,不是祖父摔断了腿,就是祖母怀孕三月时突然流产。一系列的变故更加叫祖父认定是那只眼睛在作怪,至此之后祖父便金盆洗手,再不做盗墓这一行,带着银子,举家迁来了上京。”
“但这事依旧没完,听说祖母后来怀孕,生下的也是一对双生子,但可惜的是,两个孩子都没能养活。后来不知道祖父从哪里听来的传言,说是留单不留双,杀一留一,才能保证李家血脉不断绝。之后祖母再次怀孕,也生了一对双生子,祖父狠心杀掉了次子,留下了长子,这才平安养活。”
而这个长子,正是李大海的父亲,李贽。
李家祖辈的真相经由李大海的口中说出来,不止堂上众人皆惊,便是躲在屏风后头观望一切的云舒也是震惊不已。
原来留单不留双的规矩不是自李大海父亲那一辈传下来,而是更早就有了。
诅咒是不是真,不可断定,但光是这个诅咒可真是害人不浅,险些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真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李大海自觉已经将所有的秘密都公之于众,只是觉得愧对亲弟,无法弥补。
秦陆白再道:“李大山,之后的事情,你再继续说下去。”
李大山横抹一把脸上的泪:“那个教我武功的人把我带到李家的坟地后,把一切的事情真相都告诉给了我。我想,他一开始的打算,应该是想要让我去牵制李大海。”
“为什么要让你去牵制李大海?”秦陆白心有疑惑,“李大海的母亲不是在那群山匪的手上么?何况你们虽是亲兄弟,但从未见过,要说没有情分也能说得过去,他怎么能确定你就能牵制住李大海?”
略一顿,秦陆白骤然反应过来:“能知道你的身份,还想用你去牵制去李大海,教你武功的这个人,难道也跟白常山的山匪有关系?”
李大山垂下头,想来至今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故而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倒是李大海突然开了口:“白常山的山匪最开始是用我娘来威胁我,让我乖乖听他们的话,为他们做事。但我娘身体不好,没几年就去世了,他们少了牵制我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秦陆白想想也觉有理,却不明言,而是反问:“你娘死在了山匪的手上,你就没有想过要替你爹娘报仇吗?”
“怎么会不想?日日夜夜都在想。”李大海情绪激动。
见状,立刻有小吏过来,在即将碰到他时,却被秦陆白抬手止住。
李大海并没有下一步过激的动作,只是攥紧了拳头,恨得咬牙切齿:“我没有一天不想把他们碎尸万段,但我也知道,仅仅只凭着蛮力根本不足以报仇,没得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我死不要紧,但是父母的仇一定得报,还有,还有……”
李大海气息不匀,扭头望向李大山,目光语气都陡然间温和了下来:“还有我弟弟,父母欠他的,我得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