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值事房门口打了个照面,见他们径直要出门,秦陆白问道:“你们这是要到哪儿去?”
“准备去审审三哥。”云舒抬了抬手,“走吧,边走边走。”
秦陆白只好暂且压下疑惑,同他们一块往刑部牢房去。
今早他将三哥带回来时,人已经奄奄一息。将人送进牢房后,再请了莫大夫来医治,刚从牢房出来去正堂里喝了杯水,便遇见了云舒,才有了后面这一通事。
说起来,把人送进牢房后,秦陆白也是没再见过三哥,不知道现在人的情况怎么样,能不能救活。要是真死了,这案子倒还变得棘手了。
往牢房去的路上,云舒说起:“你走了之后,我和裴大人将整件事情都梳理了一遍,大约有了些眉目。另外,随葬品是由户部移交到礼部的手上,因为这两司中没有自己人,所以我们并不知道究竟是在哪一步出了问题,这还有待考量。”
穿过月亮门,走上回廊,云舒继而道:“但听裴大人说,有人动过贵妃的棺椁。”
秦陆白眉头深深蹙起。
裴子绪将话接了下去:“好在幼僖之前给我提了一个醒,我让人留意灵堂,发现有个小黄门趁着洒扫的时候进来,偷偷将棺椁打开,取下了贵妃手上的金钏,还有一些玉饰。”
“人抓到了吗?”秦陆白问。
“怕打草惊蛇,所以没出来抓人。”裴子绪说道,“不过我让人将小黄门的样子绘了幅画像,也让人跟着他,但凡他有同党出手,届时也好一举全部拿下。”
秦陆白点点头,没有及时将人抓住是对的。小小一个内侍必然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何况他们能出宫的机会简直少之又少,倘若没有人里应外合,抓住了一个内侍,幕后的人也可弃车保帅,不会动摇根本。
默了默,秦陆白生疑:“只是我很好奇,一个内侍,就算是借着洒扫的机会进入灵堂,可灵堂里日夜都有不同的宫人轮班值守,难不成,还有人事先将这些人都给一并支了出去,好留给这个小黄门下手的时间?”
裴子绪应了一声:“你说得不错,的确是有人事先进来将这些人都全部支走,等到灵堂里只剩下了这个内侍时,他才动手开了棺椁,毫不顾忌,取走了贵妃身上的饰物。”
此话说完,三人好一会沉默,直到走到牢房门口也没有再开口。
牢房外有两名衙役看守,当中一人从壁上取下一支火把,迎着三人入内。
外头阳光正盛,牢房里却阴暗潮湿,血腥味冲鼻,和着其他不言而喻的味道令人作呕。
衙役举着火把在前照明引路,三人一路往里头走,期间经过了关押李大海,大山,钱十三等人的牢房,再往深处走,才来到关押三哥的牢房外。
“大人,大人你放了我吧,我是冤枉的,我真是冤枉的……”
“闭嘴,没出息的东西,呸!”
钱十三和大山的牢房离这不算远,刚响起钱十三求饶的声音,紧跟着大山的怒斥声便传来。
三人相视一眼,并不在意。
“把锁打开。”秦陆白吩咐衙役。
衙役望了眼里头躺在杂草垫上的三哥,手抓着腰间的钥匙,有些踟蹰:“侍郎,这人他……不好对付啊!”
秦陆白明白他的意思,三哥是个狠角色,还是那种不要命的狠角色,衙役有所担心也在情理之中。
“无妨。”秦陆白再次开口,“将门打开吧,我自有分寸。”
衙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取下了腰间的钥匙,将门利落地打开后,推开门,却不进去,只是在外等候。
秦陆白弯腰进了牢房,回头瞥一眼还立在门外的衙役,道:“你不用在这等着,出去把门看好,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衙役应道,这才往原路返回。
三人相继弯腰进了关押三哥的牢房,委实是这三个人长得都挺高的,而偏偏刑部的牢房和其他衙门的牢房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尤其是这门做的格外的低,若不弯着腰,便是撞了头也进不去。
话说三哥躺在地上,身上的短打衣衫简直破烂不堪,殷红的血将衣料子染得这里一块,那里一块,还有好些地方的血已经变成黑色,看上去格外可怖。
秦陆白踩着枯草上前,蹲下身,看着近乎奄奄一息的三哥。修长的手指挑开他覆面的乱发,此时他脸上的面具也早已被人摘下,只是脸上血污遍布,实在是叫人难以看清面容,但,他还醒着。
秦陆白收回手:“知道你还醒着,落入了刑部的手里,还是别想着用什么办法逃脱,老实交待,才是你最好的出路。”
牢房里的味道刺鼻难闻,血腥和着尿骚味充斥着鼻尖,叫人胸腔里一阵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良久,沉寂中忽闻一声轻笑,秦陆白起身退后两步站定,看着衣衫遍布血污,顶着一头凌乱头发的男人艰难撑着墙壁坐起来。大概是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动作停滞许久,半晌后,才艰难坐起。
三哥靠着墙壁坐着,两手撑着地面努力调整着位置,勉强坐稳,不让自己歪倒下去。
可也就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动作,却着实是将他累得够呛,连连喘着气,伴着低低的笑声响起,在寂静的牢房里盘旋,格外瘆人。
秦陆白紧蹙眉头:“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刑部就不会查到吗?你罪孽深重,但如果趁着此次机会配合刑部查案,本官可以保证,能够让你少吃一些苦头。”
三哥低低笑着,喉咙不知是因为长久不进水的缘故,还是受了伤,格外的沙哑:“你们当官的都只会这些话?你既然都说了我罪孽深重,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为什么还要帮着你们查案,这不是掀我自己的老底吗?”
三哥笑着笑着忽然猛烈咳嗽起来,牵动着身上的伤,百爪挠心似的疼蔓延开来。便是嘴巴再硬,可到底是血肉之躯,也实在是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