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玲带着梁瑜刚走，梁永山就出来了。
“爸？”
梁永山蹲在了门口。
梁珹就拿了烟斗给他装烟丝，然后又用火柴点着。
梁永山狠狠的吸了一口，“老二，你大哥是个不着调的，从小被我跟你妈太娇惯了，以后你得多多照顾照顾。”
“爸，”梁珹微微蹙眉，“是出什么事了？”
梁永山眼神浑浊的看向远处，“老二，你吴叔叔没了，死在了监狱里。”
梁珹一惊。
梁家出事并不是简单的政治错误，而是在某一次重大的演习中，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应该是空包弹的子弹莫名成了真的……
结果就是那场演习出了事，两死三伤。
吴叔叔，原名吴征，他跟两永山是老战友了，当时物资这一块也是他在负责，所以这件事出了后，他是首当其冲的责任人，进了监狱，判的是无期。
而梁永山却是幸运的，因为最后上面的调查结果显示他与此事无关，尽管如此，他还是被以政治错误打压了，但这对梁家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六年了，原本以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可是没想到，吴征死在了监狱中。
还是氢氧化物中毒，很明显，是被他杀的。
上面震惊，自然是要调查的，而一切的源头自然是当年的空包弹变实弹，梁永山自然就成了首当其冲的第一个。
“明天就有人来带我走了。”梁永山说道，“我都这一把年纪了，自然是什么都不怕……就是又要连累你们。”
“我知道小瑜一直不愿意留在农村，老二，你有时间了劝劝她，因为没有什么比平安幸福的过日子更好了。”
“爸，别说这些了，你怎么办？”
“我？”梁永山苦笑了一下，“这六年的日子已经是偷来的了，我觉得很幸福。”
“老二，我走了以后，家里就得靠你了，你得成为这个家的脊梁，帮我照顾好你妈，还有你妹妹，等过两年，给她找门好亲事……当然，你的终身大事也不能耽误。”梁永山故作轻松的说道，“争取让你妈早上抱上大孙子。”
梁珹想不明白，到底是谁非要置他们家于死地？
六年了，都是相安无事的，可就在眼看很多人都在平反后，就有人出手了……
梁永山给梁珹安顿了很多。
梁珹都应了。
看着这个儿子，梁永山觉得真的是亏欠他太多了，从小就没有带在自己身边，眼看着大学毕业要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一份好的人生，却被他连累。
而现在，又要替他扛起一家人的重担。
“是爸对不起你……”梁永山声音有些更咽。
“爸。”梁珹不悦，“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会扛过去的。”
梁永山连连点头。
最后两人商量，梁永山要接受调查的事先不告诉家里人。
只是说十有八九是要平反，但需要在做一些调查工作，所以需要回去一趟。
“村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梁珹问道，怕刘福明说漏嘴。
“不知道，他不识字的。”
“对……”梁珹笑笑，“我都忘了。”
于是在家里人回来后，父子两就说出了早就想好的借口。
梁瑜直接高兴的原地蹦起。
梁珏一下瞪大了眼睛，“我们可以回去了？酷啊，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早就受够了。”
周玲更是兴奋的直搓手，然后就张罗着要去做饭了，还说要炒两个菜好好庆祝一下。
“妈，别炒菜了。”梁珹说道，“做碗面吃吧。”
迎客的饺子送客的面。
周玲却没有往这儿想，“就吃面是不是太简单了？”
梁永山也说到，“就吃面吧，我也想吃面了。”
“行，那我们就吃面。”
“我帮你做。”梁瑜一蹦三跳的进了厨房，没人看到梁珹的笑并没有达到眼底，反而是蒙着一层薄薄的忧愁。
———
第二天一早，梁珹就送梁永山到了村口。
今天有车来接梁永山，不能让家里人看到。
毕竟说好听是接，说难听点可就是押送。
来了三个人，开着一辆吉普车，先下来的是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三十几岁，眼睛细长，给人一种很精明的感觉。
随后下来的是两个年轻人，虽然是便装，但从他们的走路姿势，梁珹一眼就看出是军人，现役的，两人腰间也是鼓鼓囊囊的。
“你好，”中山装往前跨了一步，冲着梁永山伸出了右手，“梁上将，我叫杨卓，调查第一科的科长。”
梁永山看了眼他的手，“我已经不是什么上将了。”
杨卓轻笑了一下，“我记得你并没有被剥夺军衔？”
“劳改之人，还有什么军衔不军衔的？”
“行吧……这位是你的公子？”杨卓看向了梁珹。
梁永山点了点头，“对。”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杨卓笑着问道。
梁珹：“应该没有。”
“那我为什么会觉得你眼熟？”
“我大众脸。”
杨卓笑了起来，“梁公子这话不对，你要是大众脸，那我这张脸真的就是见不得人了。”
梁公子这三个字真的是又矫情又讽刺。
梁珹却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这让杨卓忍不住皱眉，因为梁珹的什么都不说，让他有种人家懒的跟他计较的感觉，这让他莫名想到一句话，不与傻瓜论长短。
“那走吧，梁上……不对，”杨卓无奈的摊手看着梁永山，“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了。”
这人真的很能惹人讨厌！
梁珹很少会讨厌一个人，杨卓很成功，第一次见面就得到了这个殊荣。
梁永山：“随便。”
说完就径直走向了吉普车。
杨卓倒是很满意，“希望咱们以后咱们的合作也能这么愉快。”
“爸……”梁珹忍不住出声。
梁永山转头冲着他笑了笑，“没事，回去吧，别让你妈担心。”
可是这一别，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是永别……
只要想到这一点，梁珹就觉得喘不上气，“爸，要保重身子，我跟妈还有大哥小瑜都在家里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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