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夜阑,她与冬青二人在那小院外的一处巷尾汇合,打算等到防守松懈之时行动。
她正望眼欲穿地看着那小院,身后悄然传来一阵声响,那脚步声虽轻,但仿佛有好几人。
她与冬青相视一眼,正欲战斗之时,对面却主动开了口,“姑娘,我家公子名为温叶庭,是他派我们前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听到温叶庭的名字,她诧异万分,放下手中的袖剑,直起身来,但没有放松警惕,只严肃地问了一句,“你们怎知我在此处?”
为首那人恭敬地朝她拜了一下,“姑娘,是渊之告知我们今晚有行动的。你放心,我们几人是无名无姓无案宗之人,就算被发现了也查不出身份。”
“这温叶庭真是的,这渊之也真是的……”她心底嘀咕了几句,却感觉有了庇佑般多了几许安心。
温叶庭早就想到她会冒险救人,送信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将人派了来。只是未行动前不敢轻易暴露,以免早早就被王淼发现异常。
所以只得连她都瞒着,直到最后一刻才现身。
刹那间她平定了心绪,对那几人叮嘱道:“一会儿冬青前辈会先去引开陶玄驹,你们就跟着我一同进去救人。”随后从怀里拿出冬青一早准备的迷香,“没被人发现前则用迷烟,若被人发现了就别留活口,速战速决。”
众人点点头,眼看那边门口只留守夜的两名侍卫了,便纷纷翻身上屋檐,朝下观察小院内的动静。
四下静谧十分,只有一支小队仍在巡逻。冬青一跃进院,前去寻找陶玄驹的住处,试图将他引开。
“等前辈引走那人,你们两人去解决巡卫,剩下两人跟着我。”她吩咐道。
没过多久,就看到冬青从院中破门而出,与他搏斗的正是陶玄驹。
“给我搜!”陶玄驹朝巡卫喊道,“看院中是否还有同党。”
她一声令下,众人便开始动身。看到此时一厢房外还有侍卫把守,便知应当是被关在此处了,上前用迷香将那侍卫迷倒,用剑砍掉门上的枷锁,推门进去发现乃是朝颜。
于是她赶紧松开朝颜身上的绳索,“朝颜,其他人被关在何处?”
朝颜站起身来,扭扭手腕,说道:“东南西北四个厢房都有可能,我们分头行动。对了,我曾在这房中往外观察过布局,待会儿在南厢房背后的侧门汇合,那里可以出去。”
她点点头,各自开始营救,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众人都在那侧门聚集,她一剑劈开那门,便往外逃。
跑出一段路程后,她说道:“这几位小兄弟会护送你们离开,渊之在城外的破庙等你们,你们跟着他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说完便要转身回去。
朝颜拉住她的胳膊,“那你呢?”
她轻轻拍打了下朝颜的手,“我得去帮冬青前辈,他还在同陶玄驹纠缠。等事情结束我再赶回御花台,以免惹人怀疑。”
此话一出,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驳,却见她已经扬长而去,在黑暗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姑姑,花间她……”朝颜未说出口的话,在场的其他二人倒也明白了几分,眼前这个花间与她们原先朝夕相处的那个好似相去甚远。
玉茗看着远去的花间没有接话,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我们安全她们才好脱身。”
朝颜点点头,跟随着温叶庭那几位亲兵前往城外的破庙,一路上却忍不住那万千的心绪,坐在马车里她抓紧了自己膝盖上的衣襟,太过用力甚至于都出了汗。
从安乡出来以后,她每次见到花间都没来得及说上什么话,但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花间却好似一个全新的人了。以前花间总是一副温婉柔美的模样,断然与现在果决干脆的她不同。
是什么变了呢?朝颜想不出答案,只得蹙眉显出迷惑不已的神情。
夕颜倒是看出来姐姐的不安,“姐,你还在想花间那丫头啊?”
朝颜回过神来,顿了一下回道:“哦,没什么……想必是我多虑了。”
玉茗依旧没有作答,转移话题说:“你们先休息下吧,这几天也没怎么合过眼,等安顿下来再议。”
这边陶玄驹见冬青又多了一个帮手,心觉恐对他不利,便往回撤退。只见小院内的侍卫已悉数倒地,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身手如此敏捷利落,吓得骑马赶去通风报信了。
见陶玄驹已然逃远,冬青顺势跪倒,鲜血从手臂上顺着往下流,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很快地面上就已然血迹斑驳。
她见状大惊,“前辈,你怎么了?”说完连忙上前扶起冬青。
“老了啊……”冬青感慨一声,“无碍,不是什么致命伤,对付陶玄驹确实不易。”说罢给自己止了血。
她放下心来,扶起冬青往前走,“前辈,恐怕陶玄驹是去搬救兵了。我们快离开此处吧。”
两人正准备迈步,却见周围冲出来一群全副武装的官兵,将她二人团团围住。她握紧自己的袖剑,低声说了一句,“看来这王淼还留了后手。”
眼见陶玄驹又骑着马回来了,高昂喊道:“冬青啊冬青,你是小看我还是高看自己?关押犯人的地方岂是能让你这么容易就全身而退的!以防万一,州主早就在附近派我设下了埋伏,就等着你身边这位小娘子现身呢。”
原来,是冲着她来的。
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浴血奋战,杀出一条血路了。她没有同陶玄驹废话,只往后护着冬青,回头浅浅说道:“前辈快走,我就算被抓了他们也不敢拿我怎样。”
陶玄驹看出了她的意图,高声喊道:“谁也别想走!”
猛然,一声巨响,火药噼里啪啦炸开,顿时人仰马翻。陶玄驹摔下马来,其他官兵溃不成军,乱作一团。
浓烟弥漫,呛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有人伸出手拉住了她,“跟我走。”
是江宁。
在浑浊中,她虽看不清面前这人的模样,但却认得她的声音。
转眼间江宁已将她二人带到了一条隐蔽的小巷中,对冬青嘱咐道:“老人家,往前再走一里路,有一间朝北的房屋。那是我往常研究花艺所用之地,很安全,可暂且藏身。”说罢从怀里拿出钥匙,递给冬青。
冬青看了她一眼,不知该不该收下。她伸出手将钥匙放在冬青的手中,随后解释道:“前辈,这是江宁,自己人。”
冬青轻快地笑了一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便离开了。
等冬青走后,她看向江宁,不知该从何处开始说起。江宁却没有多问,只低着头朝御花台走去。
她阔步跟在江宁的身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怎么来了?”
“夜里我想去找你却落了空,发现往日同你来往的那个小厮正往外走,我觉得不对劲就跟踪了他。然后看到你一身夜行衣装扮,好似在同他交代什么,我放心不下就暗地里跟到了这里。后来远远听见传来打斗声,我怕你出事,就又赶回家拿了包火药。”说完江宁自嘲般哂笑一声,“幸好离我家近。”
她沉默许久,被江宁这一通话说得无言,恍惚间只说了一个“谢谢。”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御花台门外,她俩一前一后往里进,江宁回过头来,轻声叮嘱了一句,“回去休息吧。”
说完江宁就往自己的寝舍走去,仍然没有多问一句。等回到房中,她魂不守舍地将夜行衣褪下,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花间,若此刻是你,会告诉江宁吗?”
那边踟蹰了一会儿,回道:“不说为好,石姑娘,此事本就与她无关,何必将她牵扯进来。况且,她也没问。”
“话虽如此,可今夜她救了我们的命,还要隐瞒她我总是于心不忍。”说完她又觉得自己有些优柔寡断了,一点也不像她。
她无奈地眨了眨眼睛,迫于自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要做什么要说什么却全都半分由不得她了。
随后她又坚定地兀自说道:“等一切结束之后再向江宁详说吧,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别被卷进来才是应当的。”
陶玄驹从马上摔下后受了一点轻伤,还未来得及处理便立马赶去慕华宫向王淼禀报此事。
王淼听闻后震怒,“都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怎么还让她们逃脱了?我倒要问问你,用什么来赎罪!”说完站起身来,伸出脚踢了陶玄驹一脚。
刚受了伤的陶玄驹被这一脚踢倒在地,王淼藐视地看了他一眼,“你何时这等弱不禁风了?”
陶玄驹跪拜回道:“州主,属下不敢,乃是因为今夜就快得手之时,突然有人冲出来放了火药。虽说大家并未受重创,但属下的马受了惊,这才将我从马背上摔落在地。”
“火药?这莫名其妙的她们从哪里弄来的火药?去,给我查近日城中都有何人曾去购买过烟花爆竹。”
陶玄驹按住自己的伤口,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答道:“是……”
他正欲转身,王淼又叫住他,“火药商和兵部也都调查一下。”
陶玄驹退下,王淼捏住手中的玉杯,狠狠甩落在地,那杯中的琼浆瞬时间化作一滩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