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心更是趁机道:“额尔敦。我与这位小妹甚是十分投缘。不如,就留她下来,做我个贴身婢女如何?乌鲁和塔齐虽然服侍周到,但终归不如与我同是祯人的这位小妹贴心。等我嫁与你之后,倘若我想家了,还可与这位小妹一诉大祯风貌……”
额尔敦根本没有细听沈一心要留下武霖铃的缘由,他只听到了“等我嫁与你之后”这几个字。
只这几个字,就够额尔敦满心欢喜一整天了。
于是,他当即点头同意道:“当然。你的婢女,你自己决定。不过,此事需等我去阿里不哥那边对她的身世稍作打探后,才可让她贴身服侍你。眼下,就让她先在门外服侍吧!”
“至于另一个小道士……”说到这里,额尔敦忽然眼神凌厉地看了陆非适一眼,口气冰冷道:“我看他厚嘴唇、大眼睛!模样显得尤为蠢笨,想来应该是对心儿你没什么用处。不如,就将他就地杀了,扔到大街上吧!”
“噗嗤!”没想到,听了额尔敦的话后,身为陆非适“姐姐”的武霖铃,竟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个年纪小小的额尔敦还挺有趣,竟能从外貌上,一眼识破陆非适的蠢笨脾性。如此看来,他倒是有些识人的本事!武霖铃好笑地想着。
不过,因武霖铃很快想起方才编造的与陆非适“姐弟情深”的戏码,又立时将笑声不留痕迹地转为嚎啕的哭声道:“少主不可!少主不可呐!如今在这世上,也只有这弟弟跟我相依为命了!我这弟弟虽然傻了些,但却有一身好功夫呢!不如就让他留在乌妮尔大人身边,做个护卫吧!”
“会功夫?”额尔敦狐疑地看着比自己大三四岁的陆非适道:“这样蠢笨的人,也能学功夫?你们中原……学功夫的门槛儿还真是低……”
“哗啦!”
不待额尔敦说完,他身后的那张红木八仙桌,就被陆非适隔空用内力给拍了个粉碎。
之后,陆非适更用两只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额尔敦,那表情,活像在问额尔敦“服不服”。
然而,陆非适忘了,额尔敦不是寻常小孩子,用这种粗鲁手段,根本就吓不到他。不仅如此,弄不好,还会引来额尔敦的无端耻笑。
果然,额尔敦面不改色道:“我看你年纪明明比我虚长几岁,但为人怎么如此虚浮、莽撞呢?不过,像你这种无脑之人,倒还真有些蛮力在身上……”
“心儿!你觉得这人留下当你的护卫如何?”额尔敦突然将头转向沈一心问道。
心儿……心儿!这个额尔敦,张嘴“心儿”,闭嘴“心儿”!他也不看看,自己比我沈姐姐小了多少岁?!唉!这“心儿”两字,着实听得我别扭!不过……看沈姐姐的表情,她倒似乎已经习惯了……武霖铃如是想着。
“当然好!我眼睛不方便,若能有一功夫好的人在身边保护,我也能安心些。”沈一心虽对额尔敦主动提出此事有些怀疑,但她还是顺着额尔敦的意思说道。
额尔敦似笑非笑道:“依我看,你应当不是因为他武艺高强才同意留下他吧?而是因为……你觉得他……似曾相识!对不对?沈一心!以我对你的了解,这两人若同你非亲非故,你必不会轻易留下他们。而你眼下却……”
糟糕!
听了额尔敦的话后,在场其余三人心中皆是一震!
这个臭小子果真是个人精,他竟然已经看出了沈一心同武霖铃和陆非适是旧相识一事!
沈一心更是暗暗责怪自己大意,不过,她嘴上却仍旧拒不承认道:“不相识。我只是觉得留两个大祯人在身边,能多缓解几分思乡之情罢了……”
额尔敦深深看了沈一心一眼,见她的眉眼在屋中昏暗的光线下依旧生动如画,便不忍心戳穿她:这样好看的人儿,说谎又何妨?骗我又何妨?我只需每日看着她,心情就能变得无比舒畅。这……就够了。她愿留下她的这两个故人就留下吧,正好给她做个伴儿。而且,这两人既是她信任的旧相识,就必不会害她。他们……总比我父王强行送到她身边的那些居心叵测的铎蠹人要强……
心中打定主意后,额尔敦便点头同意道:“好!稍后我就差人去向阿里不哥说,他送过来的这两名小道士甚合我心意,且他们的除妖功夫也是一流。只是,心儿府上这只‘梧桐妖’过于难缠,我就多留他们在这里住上个一年半载,直至将那只妖怪打到灰飞烟灭为止。”
额尔敦用一本正经的神色说出陆非适与武霖铃胡编乱造的梧桐妖怪一事,不禁让那两个始作俑者,有些无地自容。
可若不说“梧桐妖”一事,沈一心又如何猜到他们的身份?
因沈一心之前与陆非适在梧桐山上修炼,所以他们便说沈一心的宅邸被一座梧桐山压着。而“梧桐妖”,则是意指他们的师父三更散人。说起这“梧桐妖”三字,可是有出处的。当年,陆非适刚刚记事,就被送到梧桐山修炼。有一日,他因过于调皮,不肯好好练习“半风刀法”,便被三更散人罚扎三个时辰的马步。小小的陆非适哆嗦着两条腿,嘴里恨恨念叨着“从前有座梧桐山,梧桐山上有只梧桐妖,梧桐妖喜欢住在问君洞,呼呼睡大觉!”
沈一心每每想起这个似诗非诗的顺口溜,都会觉得好笑。
可碍于自己乃陆非适师姐的面子,又只能假意呵斥于他,以维护三更散人的威严。
……
突然忆起以前的这些趣事,沈一心的嘴边,竟难得露出一丝真诚的微笑。
额尔敦一直在有意无意地盯着沈一心的脸,故,当他捕捉到沈一心脸上的那份笑意时,登时觉得自己方才的决策有多正确、多英明!
甚至,比他指挥千军万马打了一场胜仗都正确、都英明!
这一日,天气明显要比前些时日暖和许多。
沈一心正在院中逗弄那几只刚刚学会走路的兔荪,而武霖铃则饶有兴致地踩在梯子最顶端,趴在墙头上,聚精会神地朝墙外观看。
如若不仔细听她二人之间的谈话内容,定会以为这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温馨画面。
可等仔细听明白她二人说的是什么之后,才知道:原来,这小小的院落周围,竟危机四伏!
“这次来的是何人?”沈一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兴阑珊。
虽沈一心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但武霖铃的兴致却很高。
她从木梯上回过头来,兴致勃勃地小声道:“我瞧着像是五生洞的余孽!沈姐姐!这回,我们该怎么对付他们?”
“潘六六死后,五生洞的弟子还没有散吗?真是奇怪……”沈一心小声嘟囔一句,便抬头冲武霖铃笑道:“你手里有那么多好玩意儿,还不是想怎么对付他们都成?只不过……此番你要留上那么一两个活口,我有事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