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敦闭上眼睛,仰起头,用舌尖轻舔了一下落到嘴里的雪花,登时,整个身子便为之一振。
因为,当雪花触到他舌头的那一刹,就立刻化为乌有。
且它的味道……竟真的是甜滋滋的!
额尔敦不禁有些激动道:“因为我身子弱,故,之前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雪,娘亲都不许我出门,就更别说能亲口尝尝雪花的味道了……”
沉默了半晌,他又轻笑道:“没想到,这雪的味道,竟当真好吃。”
沈一心也跟着笑道:“表姐没骗你吧?”
“嗯。”额尔敦头一回中规中矩地回答沈一心的玩笑话道:“这回我们瞒着娘亲出来,我当真……十分开心……”
“哼!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竟也在这里学着大人谈情说爱?哈哈哈哈!真是笑煞人也!”忽然,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额尔敦。
额尔敦一个翻身从地上起来,冷冷瞪着来人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相比额尔敦而言,沈一心的反应就镇定了许多。
她从从容容地从雪地里站起来,再淡淡道:“表弟莫惊慌。来人乃我们中原臭名昭著的江湖骗子,人称‘黑心道士’的时料。……不!听脚步声,来人应该不止时料一人。”
“呜~”
本在雪地里悠闲漫步的兔荪,似是意识到了主人的危险。
它两只后腿用力一蹬,再一个纵身,直接跃到了额尔敦怀中。
额尔敦胸前一暖,神色当即缓和了三分:“沈表姐,你认识这些人?”
果真,来人并非时料一人。
他身后,还跟着六人。
他们分别是“哭行僧”忘志,“旧珠禅师”礼贤,身形细长的布日固德,头大身矮的巴拉,蛇头蛇脑的毛都合歹,以及蒙古国师孛儿只斤的次子:格尔泰。
借着白雪反射出来的微微光芒,额尔敦将这些人的脸看了个清清楚楚,只可惜,除了有过一面之缘的格尔泰外,其他人,他一个都不认得。
沈一心没有理会额尔敦的问题,直接对“黑心道士”时料道:“时料!你们应当不会有什么闲情逸致来此处赏雪吧?说吧,有什么目的?!”
时料“嘿嘿”一笑,道:“沈一心啊沈一心!没想到,你虽然眼睛瞎了,但脑子还是清明得紧!不过,就算你的脑袋再聪明,眼下也帮不了你了!因为……我们今夜就要捉你去蒙古!”
“去蒙古?”沈一心的眉头皱了皱,有些狐疑道:“我跟你们既无冤,又无仇,捉我去蒙古做什么?”
“你杀了我大哥曲阳楼!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哼!我们捉你回蒙古,自然是要将你交给我的父亲处置!”格尔泰上前一步,用十分不流利的汉话喊道。
“你大哥……曲阳楼?”沈一心胸中提起一口气,疑惑道:“你是汉人,还是蒙古人?”
额尔敦踮脚附在沈一心耳边,同她快速解释道:“说话的这个是蒙古国师哈丹巴特尔的次子:格尔泰。据说,他父亲确实与一汉人女子育有一子。那人……应当就是格尔泰口中的大哥了。”
听到额尔敦的话后,沈一心不禁大吃一惊:我虽原先就知曲阳楼家在蒙古有权有势,但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是蒙古国师的长子!……不过,这格尔泰怎么就一口咬定是我杀了曲阳楼呢?那花心太岁……明明是被邪军师申屠惊所杀!对了!黑心道士时料与这个格尔泰在一起,定是他污蔑的我。且听格尔泰的意思,他已经完全信了时料。这可如何是好?我又该想个什么法子脱身?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今天,谁能第一个拿下这个杀我大哥的女贼,我就让父亲赏赐给他黄金百两!”格尔泰往后退了几步,大声吆喝道。
有此等诱惑在这里,时料几人自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稍等!”沈一心的眼睛虽不能视物,但她还是能清楚分辨来自周遭的敌意。是以,不待时料几人动手,她就率先开口道:“格尔泰!不用他们动手,稍后,我会乖乖跟你走!只是……你需得放了额尔敦才行,不得为难于他。如此,你也能替你父亲哈丹巴特尔省下一百两黄金。”
这几句话,沈一心全是用蒙古语说的。且她说的语速极快,若不是土生土长的蒙古和鞑靼人,根本就听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额尔敦显得最为吃惊道:“你会说蒙话?我跟你待在一起这么些时日……竟不知道!”
沈一心苦笑道:“我到了凉州卫后,曾与你们鞑靼交战数次,又怎会不熟知你们的语言?还有……我的小少主。你此刻竟还关心我会不会说蒙话?你是不是应该多忧虑一下自己的安危?”
额尔敦轻蔑地看了格尔泰一眼,神色自若道:“格尔泰啊……哼!他才不敢拿我怎么样!”
果真,格尔泰立时用蒙话回应道:“我确实不敢拿你怎么样!不过这个沈一心……我今天却是必须要带走的!你们都给我上!”
话音刚落,时料几人就将沈一心团团围了起来。
与此同时,格尔泰还不忘在圈外洋洋自得道:“我们孛尔只斤一族才不缺这区区一百两黄金!只要能捉住你替我大哥报仇,别说一百两黄金,就算一万两、十万两黄金,我父亲也出得起!”
因所有人都忌惮沈一心身上长生签的功夫,故,几人围着她转了半晌,也无人敢第一个动手。
就算沈一心此刻双眼瞎了,他们还是十分忌惮于她。
毕竟,那日在鬼门峰的议事厅里,谁都见识过她身上长生签的威力。
最终,还是“旧珠禅师”礼贤,第一个忍不住解下脖子上的串珠,试探着向沈一心甩去。
“嗖嗖!”
登时,沈一心耳边就响起一阵划破风雪之声!
不过,靠着自小习武的本能,沈一心稍一偏头,就将那串发着油腻光泽的旧珠子,给恰巧躲了过去。
“啪嗒!”
礼贤的串珠直直落到巴拉脚边,将地上的积雪,打出一个极深的圆形坑洞来。
其他人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只有时料一人看出了些许端倪。
他奸笑一声,上前一步道:“沈一心!方才你躲礼贤那一招,怎么有些身子歪斜,底气不足呢?且我还看见,你走过来的雪地上,脚印甚浅。这说明,你脚步虚浮无力……”
说到这里,“黑心道士”时料忽然出手,以一招“鬼手断骨”猛地往沈一心的手腕儿抓去!
沈一心避闪不及,被时料抓了个正着。
时料得意地阴笑着:“一百两黄金是我的了!哈哈哈哈!要是早知道你武功尽无,我们何必跟着你到这冰天雪地的荒郊野外来?我早就在迤都城内动手了!”
“武功尽无?!”其余几个人听了时料的话后,皆大吃一惊。
“灵蛇鞭”毛都合歹更是不服气道:“你都没和她过招,怎么就知道她武功尽失?”
“这还用过招吗?”时料冷笑一声,同时,又伸出右手捏了一下沈一心的外关穴,她就瘫软在地上,不能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