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本身就有许多力气的百姓,尚且能够自保。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吓退那些不停加入战斗的凉州百姓。
他们手里有农具的,直接操着农具冲上去。没有农具的,就捡起地上已经死去之人的兵器或是农具,再冲上去!
这一波又一波跟过来的凉州百姓,压得坤帖木儿汗心头十分不舒服。
可此刻他并没有心思过分在意这个,因为,单是应付眼前的耿天雷,就已经让他费神费力。
要说起这大祯大尉耿天雷,别看他成天一副咋咋唬唬、没有头脑的样子,但真正在战场上同人动起手来,他却是罕逢敌手。
是以,就算坤帖木儿汗身为鞑靼主帅,也未在二百回合内,与耿天雷分出个孰胜孰负。
这边两人打得天昏地暗,那边的鞑靼兵,却已经死伤过半了。
副将苏克齐暂且抽身出来,简单清算了一下。
他吃惊发现,刚到校练场时的那四千鞑靼兵,此时能站着参与战斗的,已远远不足两千人!
不到两千人?这要如何拿下凉州城池?!……不对!我们眼下不光拿不下凉州城池,还连如何全须全尾地退出凉州城去,都成了十分艰难的事!虽祯兵也损失惨重,但他们却有寻常百姓源源不断的支援。而我们鞑靼人……则是孤军在这凉州卫中奋战。……不行!我得赶紧想法子护送坤帖木儿汗大人离开!不然,照这样持续下去,我们定会全军覆没!唉!我看着那些大祯兵和大祯百姓,个个都不怕死的样子,就觉胜利无望……
想到这里,苏克齐心中忍不住一沉。
他连忙冲马哈木等几个身手绝佳的鞑靼将领使了个眼色,意图让他们将与耿天雷缠斗的坤帖木儿汗给换下来。
谁知,一向马虎的耿天雷,此刻的警惕心竟极强。
当他发现坤帖木儿汗有撤退苗头时,便更加使力地缠了上去。
坤帖木儿汗被他缠得无法脱身,不禁勃然怒道:“耿天雷!我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好生睡觉歇息了,你在这个时候打我,就不怕别人说你胜之不武?!”
原来,耿天雷这人为人过份耿直。不论其在战场上,还是私下里,与人对决时,都时时讲究“公平”二字。坤帖木儿汗正是提前得知了他这个习惯,才会在紧要关头,有此一喝。
果真,在听到“胜之不武”四个字后,耿天雷的一对冲天锤,当即停在半空中一滞。
趁耿天雷傻愣的功夫,马哈木等人赶紧上前将坤帖木儿汗给替了下来。
等耿天雷反应过来后,坤帖木儿汗早已重新骑上一匹战马,由副将苏克齐护送着,奔出去好几丈远了。
“嗷!嗷!”见状,耿天雷忍不住气得发疯道:“我耿天雷有负紫珠将军所托!竟让那个贼子跑了?!追!都给我追……”
“不可!”就在耿天雷要奔向坤帖木儿汗逃走的方向之际,他身下战马的马头,却被一只八棱金瓜锤,适时挡住了去路。
耿天雷回头怒目圆瞪道:“仇矮子!你是不是想与我抢功?你不让我去追坤帖木儿汗……实则,是你自己想去偷偷杀了他,是不是?!”
仇矮子一个翻身,直接在马背上站起来,张开双臂,用整个身子拦在耿天雷前面道:“不是。”
“不是就给我让开!我今夜……要活捉坤帖木儿汗!”耿天雷一边用手里的冲天锤往仇矮子的脚下扫去,一边用两只眼睛,片刻不停地盯着坤帖木儿汗离去的方向。
“耿天雷!别发疯了!你忘了紫珠将军交待的……穷寇莫追?!今夜,我们能守住凉州卫就不错了,你还妄想捉住坤帖木儿汗邀功?!呸!要是坤帖木儿汗在城外布置了陷阱,故意引你前去,你岂不就中了他的圈套?!”仇矮子在马背上蹲下身子,用手里的锤子,不停敲打不时凑过来的鞑靼兵。
“唉!”坤帖木儿汗重重一叹,再不满地看向仇矮子道:“仇矮子!你当真坏我好事!”
仇矮子冷“哼”一声,语气间十分不屑:“坏不坏你好事我不管!我只管看着……任何人都不得违抗紫珠将军的命令!”
耿天雷见仇矮子顽固不化,只得暂时放弃追击坤帖木儿汗一行人的计划,转身投入到眼前的战斗中来。
再说剩下的那一千余名鞑靼兵见主帅已走,其士气,便登时减下来三分。
就在一众大祯兵以为,此战马上就要了结之时,那些鞑靼兵,却在突然间背靠背凑成了一团,并颇有章法地、不停往校练场人少的一侧快速移去。
且在移动过程中,那些鞑靼兵还不忘将自己的兵器皆戒备地举在身外,以让他们这个由一千多人构成的硕大圆形,变成一个全副武装、牢不可破的“盾牌”。
大祯兵想攻击他们,却发现,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仇矮子见那一千余名鞑靼兵之间配合默契,不由将两道浅显的眉毛皱了皱,再向下传达命令道:“命,我方弓箭手撤退至高处,对鞑靼兵进行伏击!”
“是!”还未阵亡的一众大祯弓箭手接下仇矮子的命令,连忙退下去做准备。
“各位鞑靼的好兄弟们!我们就这样,一层一层往外打!外面的兄弟倒了,里面的兄弟就赶紧向前补上!我之前研究过,这种阵型,敌人最为难破!如此同大祯人抗争到底,说不定,我们就能保下些许兄弟的性命!”能在此种情形下,临危不乱地说出这番话的人,不论他身属大祯,还是鞑靼,都十分令人敬佩。
不过,仇矮子和耿天雷等一众大祯将领,可就不这么想了。
他们简直对这人恨之入骨!
因为,若不是这人将剩余的鞑靼兵集结在一起,那他们一定能很快将鞑靼余兵各个击破。
可如今,鞑靼余兵们不仅在身体上团结了起来,甚至就连他们的精神,也随着那人的吆喝,渐渐拧在了一起。
如此一来,想要在短时间内击败这些鞑靼兵,就委实不可能了。
仇矮子抹了嘴角的血渍一把,瞪起两只狠戾的眼睛,在鞑靼人队伍里,不停搜索那个说话之人。
他想着:这人说起话来,煽动性极强!我得赶紧将他找出来,毙于锤下,才安心!若不然,鞑靼兵被他鼓动的生出更多力气来……就麻烦了!
但因那些鞑靼兵一直在移动,每个人的穿戴又一样,是以,仇矮子寻了半晌,也不知那人到底是谁。
就在他快要放弃之时,却听那人又说话了:“鞑靼兄弟们!大祯人常说,做‘困兽之斗’。我们眼下就是那些被困住的野兽!我们要在最后一刻爆发自己的力量,同大祯人死拼到底!那些能活下来的兄弟切记,一定要替死去的兄弟照顾家人!坤帖木儿汗大人虽然不要我们了,但我们有权为自己挣一条活路!”
这下,仇矮子总算看清了,那说话之人,正是站在第一排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
不过,令仇矮子感到吃惊的是,那小伙子的脸……并非鞑靼人的脸,而是一张典型的汉人的脸!且其脸上那对闪亮、坚毅的眼睛,更是尤为惹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