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唐御行至唐府大门之时,天已经大亮了。
且他发现,唐家门前,果然一片雪白!
可因时辰尚早,还未有其他吊唁之人前来,是以,此时唐家门前,显得格外冷清。
唐御在原地怔愣了一下,就迫不及待地想驱动轮椅往里走。
只是,那两个看门小厮,却如同不认识他一般!
其中一名小厮更是两脚向前一迈,嘴里毫不客气道:“你是何人?可是来给唐老爷吊唁的?手上可有唐家手信?拿出来瞧瞧!方能进去!”
唐御的十指忍不住往轮椅的把手里面嵌了嵌,之后才凛然道:“我乃唐家二公子唐御!你们是哪里来的狗奴才?竟连主子都不认得了?!”
另一名小厮冷笑道:“哼!好大的口气!你看看!这唐家老爷刚死,就有人来冒充他的儿子分家产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之前的那名小厮亦是附和道:“就是!再说了,你是哪门子的主子?我们的主子只有唐家大公子一人!”
唐御皱眉道:“唐家大公子?唐不持?”
“自是!呵呵!看来你这人在来之前,倒是对这苏州首富唐家下了些功夫的,竟知道我们现下大当家的名字!”一名小厮取笑道。
“唐不持……那是我大哥!”唐御阴冷出声道。
其实,就算唐御此时双腿尽断,只能靠其身下的轮椅出行。但他的那身轩辕派功夫还尚在身上!
是以,只要他想出手收拾眼前这两个年轻小厮,他们定毫无还手之余力。
可……毕竟现下唐臣刚死,唐御不想……在唐臣的灵堂前弄出这些不堪动静,唯恐惹得他连这最后一程,也走得不安生。
毕竟,在唐臣生前,唐御没少惹他生气。
唐御本还想着,日后等他同沈一心成了婚,自己定要百倍、千倍地孝敬于唐臣,做个合格的孝子……
谁知,唐臣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就这么突然地……走了!
见迟迟与眼前的这两个面生小厮僵持不下,唐御亦渐渐地失去了耐心。
刚要硬闯之际,却听自唐家大门后传出一阵娇弱之声:“可是……二弟回来了?”
“二弟?!”唐御心中一惊:我何时多了个姐姐?!
再听那声音,竟有七分耳熟。
直待那人缓缓从门后走出来,唐御才看清,原来她竟是一身素衣的秦桑榆!
只见秦桑榆一脸忧色地走到唐御身旁,对那两个小厮道:“他是唐家如假包换的二公子!你们初来乍到、不知他身份,我不怪你们!只是日后,你们不可再如此造次了!”
虽秦桑榆说话轻轻盈盈,但那两个小厮竟极为买账地低头道:“是!少夫人!”
“少夫人?”唐御惊诧地看着秦桑榆道:“秦姑娘你……何时成了这唐府的少夫人?”
秦桑榆见唐御主动问自己,不由脸色一红道:“因唐夫……婆母之前说你在京城休养腿伤,受不得其他之事的叨扰!是以,我半月之前同你大哥成亲一事,也就不曾跟你提及。”
“半月之前,你和我大哥就已经……?”唐御不禁哑然失声道。
秦桑榆轻轻偏头道:“唐大哥他待我亲和,加之唐老爷和唐夫人亦视我如己出!且既我师父那边我再也回不去了,我便想着,不如索性就留在这里,做唐家的少夫人也不错……”
唐御听闻此言,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且他不知怎得,忽然就想到了:方才在旖月院中之时,刘峥仪以为有危险,便想都不想地就挡在了沈一心身前一事!
唐御自诩,自己确实无这个魄力……能为了救自己心爱之女子,可以置自己的亲身性命于不顾!
可虽他唐御做不了此事,但之前,有一人却是愿意为了他唐御而不顾自己性命的!
那人,正是眼前的秦桑榆无疑!
遥记得那天,许青荷突然闯入唐御房中!情急之下,秦桑榆误以为许青荷是对唐御不利之人,便毫不犹豫地就挡在了唐御身前!
唐御一直以为,秦桑榆能有此番举动,其心中,定是十分钟情于自己的。是以,自己也就从未将她当作一回事!可谁知,这才不过一月光景,她就移情别恋到自己大哥的头上,还诚诚然地做起了自己的大嫂!
想到这里,唐御亦不知心中该作何滋味,他只低头苦笑道:“我大哥确实不错!会赚钱,又有本事!大嫂你跟着他,日后,定是要享尽荣华富贵的!”
说完,唐御就不再搭理秦桑榆,只驱动轮椅,径直向灵堂方向行去。
秦桑榆在唐御身后暗暗叹口气,之后便中规中矩地跟在其后面,二人前后脚地进了那间被布置的十分气派的白色灵堂。
本正在边上接待宾客的唐不持,见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唐御,其脸上,竟明显吃了一惊。
接着,他先是低头到唐家族长面前,与其小声嘀咕了几句,后又赶紧上前将正要跪拜、上香的唐御阻下来,冷然问他道:“你……这是要作甚?”
唐御费力地从地上撑起身体,不解地看着唐不持道:“大哥!咱们的爹爹没了……我自是要来送爹爹最后一程!”
谁知,唐不持竟突然出手夺下他手中的香,并气急败坏地将其摔到地上道:“谁是你大哥?!他是我爹!不是你爹!你莫要拜错了人!”
唐御本还想着,唐臣这一走走得突然,唐不持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以致他行为举止有些怪异,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自己看着眼前唐臣的灵柩,心中亦是极不好受。
可唐不持接下来的话,却让唐御大吃一惊。
只听他道:“你本就是许青荷在我六岁那年带回来的、其肚子里的私生子!且我十分确定,你并不是我爹的亲生儿子!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来,我的老爹唐臣……不错!就是现下正躺在棺椁里的那人!他替别人,养了整整十九年的儿子!哼!他们都以为,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是以,定记不得这许多!可我唐不持是谁?我唐不持五岁能行那珠心之算,六岁能出口成章,七岁更能读懂唐家周转生意的一大半儿账本儿……我唐不持同你唐御,生来就是不同!且你不是我爹的亲生儿子一事,不止我知,就连老族长也知!因父亲怕我们唐家乱了血脉,是以,当日他带着大肚子的许青荷回来之时,就已经将此事向老族长做了报备!如若你不信,老族长现下就在此处,你大可亲自问他!”
唐御看着那个白发苍苍的干瘪老人,顿觉自己的身子已是凉了半截。
只是,还未待他开口问个所以然,那老族长就已从袖中掏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书信,交由到唐御手里。
唐御打开那信,见里面除了赫然写着自己的生辰八字外,还写着“青荷之骨肉,我唐臣甘心情愿代养十九年!待我死后,只消持儿愿意,这偌大唐家家业,御儿亦可分得一半!到时,你兄弟二人,联手齐心,我唐家,必会锦上添花、独占鳌头!此信但由老族长见证!唐臣,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