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令人诧异的是,方才还义正言辞、正气凛然的翁向突然神态一松,笑眯眯道:“不放便不放吧!那我老头子……便就此告辞咯!”
闻言,厅中之人皆有些瞠目结舌:这……“顽劣仙翁”可是一向出了名的顽劣、难缠!此番,怎得这么容易就罢手了?!
卫怀济更是心存疑虑道:翁老前辈这是何意?方才我还指望他将碗儿救出,再好好教训鬼门峰的人一顿!可这不过一句话的功夫,他竟就要说走就走了?!
如此想着,卫怀济不由抬眼往翁向看去。
但见翁向竟偷偷对着自己使了个眼色!卫怀济便立时明白过来:翁老前辈定是另有打算!稍后出了这鬼门峰大厅,我且再仔细询问于他吧!
闻达耳却对翁向毫不客气道:“哼!故弄玄虚!你不是江湖上最受人敬仰的‘仙翁’吗?怎得如今见他人有难,竟能说不救……就不救了?!”
翁向故作不解道:“方才我问过东方峰主你放不放人了!东方峰主你说不放!那我老头子还能有什么好法子?难不成……打你一顿,让你将人交出来?哈哈哈哈!老头子我!可不是那般不讲道理之人呐!”
待东方昭还要说些什么,翁向却自顾自地从卫怀济手中接下任雪婵,又示意卫怀济搀起身中“和鸠之毒”的谭莫并。随后,四人竟大摇大摆地直向正厅门口走去。
鲍汉和时料等人见状,自是要上前阻拦,却被闻达耳给制止了。
闻达耳道:“鲍汉,方才你的‘牛头金刚锤’完好无损之时,尚且不是翁仙翁的对手!现下你赤手空拳,更是毫无胜算!至于时料你们……就更不必说了!”
鲍汉刚要生气,却见东方昭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让他们走!如今我同翁向的事已了,还留他在这里做什么?做饭吗?!真是蠢得很!”
鲍汉和时料等人闻言,只得讪讪闪开,并齐齐目送翁向几人离开。
待翁向确已离去,东方昭才遣退鬼门峰众弟子,独留闻达耳一人在厅里问他道:“依‘邪军师’所见,这翁老头子此番……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果真这么容易便会放弃救那小女子?”
闻达耳低头恭敬道:“属下不清楚。不过,依属下之见,那翁向,多半不会善罢甘休!因为以方才的情形看来,翁向竟同那易牙谷的卫怀济是相识的!而那日我将那小女子自易牙谷中掳来之时,正是被卫怀济亲眼所见!是以,据我猜测,翁向此次肯替那小女子出面,多半是受卫怀济所托才是。”
东方昭点头道:“若是翁向同那卫怀济的交情匪浅,那他必还会再来我鬼门峰,找机会救走那小女子!”
闻达耳道:“正是!那女子对我们鬼门峰至关重要,万不可被翁向救了去!”
东方昭叹口气,两道粗重的眉毛一拧道:“唉!被这个老头子盯上,我们也算是倒霉至极!不过,事到如今也无甚他法!你便命人……加强鬼门峰的守备吧!”
闻达耳抱拳低头道:“是!”
第二日。
茂州城内,丰茂客栈。
直至日上三竿之时,任雪婵才算大醒。而猛然想起昨夜之事,她竟觉脑中一片恍惚:裴师兄……唉!对了!裴师兄人呢?该不会……师父已经将他给……?!
想到这里,任雪婵连鞋都顾不得穿,就着急忙慌地推门想出去找翁向。
只是,她刚从房中踏出一只脚去,就与迎面而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任雪婵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心不在焉道:“卫呆子。”
卫怀济手里本来端着一份特意为任雪婵熬制的酸枣仁水,其中,更有几味专门为她添置的安神药材……
如今,被任雪婵这么一冲撞,那酸枣仁水,便洒出了大半。
卫怀济不由有些着恼道:“你这连鞋袜都未来得及穿……是想去哪里?!”
任雪婵透过卫怀济,向其身后左顾右盼道:“我找我裴师兄!”
丰茂客栈里这个时辰来往的人十分之多,任雪婵看了片刻,亦未发现裴侍卿的影子,便回过头来继续问卫怀济道:“我裴师兄他……他怎么样了?我师父可有将他给……?!”
说到这里,任雪婵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因为,她既怕自己问出那几个字,亦怕从卫怀济口中听到那几个字……
卫怀济见任雪婵不仅昨夜因裴侍卿一事心惊而晕倒,今日更是一觉醒来就迫不及待地追问裴侍卿的情形,一时间,胸中的醋意翻涌:她竟这般在意她的裴师兄?!哼!那我算什么?!我只因她气血受惊,心忧过重,便起了个大早,为她巴巴熬了两个时辰的酸枣仁水!可她呢?!呵呵!她却是因她裴师兄而‘惊’,亦是因她裴师兄而‘忧’!就连一起床,她想的、念的,也全是她裴师兄的安危!呵呵!我真……着实可笑!
想到这里,卫怀济竟一仰脖子,将自己手中仅剩的那半碗酸枣仁水一饮而尽!
随后他又有些咬牙切齿道:“不错!你的裴师兄已被你师父给亲手杀死了!”
“什么?!”任雪婵大惊失色道:“我不信!我不信!我师父呢?我要去找他问个明白!”
卫怀济却不再理她,他只冷哼一声,扭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且再也未曾出来。
独留任雪婵一人光着脚、散着发,失魂落魄地一间一间去推丰茂客栈的各间房门。
如此行为,即便被各色客人咒骂,任雪婵亦是毫不在乎。
她只脸上悲痛欲绝、嘴里声嘶力竭地不停叫喊着“师父!”
直至推开第十三间房门之时,任雪婵才发现翁向正坐在里间里,大快朵颐地撕咬着一只烧鹅。
见任雪婵突然披头散发地闯进来,神情间又十分狼狈,嘴里嚼烧鹅嚼得正起劲的翁向不由顿了顿,才诧异问道:“怎得了……这是?!”
任雪婵却不说话,只突然发疯一般扑至翁向桌前,将他嘴边的烧鹅夺过,并狠狠一把摔在地上道:“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你竟将我裴师兄给……杀了?!”
翁向举着两只油腻腻的手,惋惜地望着地上那只烧鹅,气急败坏道:“谁说我将那畜生给杀了?!他不是被那黄娘子带走……俩人过日子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