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资昭转身,将病房门打开。
从进门的视角看进去,刚好就看见那张白色的病床,但此刻却是一张空床,那悬在上方的输液管,还在微微晃动。
他拧眉,将房门大开,往里面看。
“怀清!”
下一秒,只见江荔从门出来,直接往霍资昭身后的苏怀清扑过去。
江荔抱着他,借着力将他往病房外推,一个劲儿地推。
“怀清,带我走,快带我走!”她环这苏怀清的腰,说话间,力度又加大了不少。
霍资昭看着她身着蓝色病号服的背影,视线下移,注意到她的左手手背,输液针插入的地方,已经起了一片紫青色。
“你怎么样了?抬起来让我看看。”
苏怀清说着,抬手就去扶她紧贴在他胸膛前的双肩,他动作极其轻微,看着她病号服下,右肩下方隆起的一块,缠着厚厚几层绷带。
从江荔跑出来开始,霍资昭的视线一直都在她身上,不曾移开,看她的一举一动,看她是如何紧紧抱着苏怀清不肯撒手,看她在他怀里害怕、担忧以及重获自由般地解脱的神情。
原来她还有这样怯弱、温柔似水的一面。
“医生说,最好不要走动,会扯到伤口。”
霍资昭看着这个背影,淡淡开口。
“不劳你费心。”
苏怀清并不看他,依着怀中的江荔,将她带出了这层住院楼。
“好了,小荔。”进了电梯,他虚抚着江荔的后颈,“你的伤需要静养,你是想留在医院,还是想回家,我来安排。”
江荔一直垂眸,看着还穿着的白色棉拖,出了神。
“回家,我要回家。”
她恨自己这一点,明明都已经有了这么多次的教训,还屡次大意,连累朋友也陷入危险的境地。
所幸,俞楚音和黎放都没事,在刘警官那里录了口供便走了。
“荔子,你真没事吗?真的吓死我了。”俞楚音接连打来电话,过问她那边的情况。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女汉子,现在也带着哭腔,“你要是有什么,我真的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荔躺在床上,输着液。
“没事,小伤而已,”她安慰之余,问起洪定忠的事情。
“那几个人全跑了,放心,警察正在找线索,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归案。”
刘警官到会所的时候,洪定忠带着他的一帮弟兄,已经从另一个出口跑了,芝凡会所是他们常去的,自然是摸熟了应急路线,但根据他们两人提供的线索,想找到那群人,应该算不上什么难事。
当然,这其中还有人为警方提供了证据,案子才好这样迎刃而解。
夜已深,城郊更是沉寂,在这样沉寂之下,甚至可以听见夏日虫鸣之外,传来几声纸张翻阅的细响。
“昭哥,这是全部的资料,包括他的。”秦骁将那张印有姓名和照片等基本信息的个人资料抽出来,递到霍资昭面前。
他正站在办公桌前,微靠在桌沿,手里捻着一份资料,看了片刻便放下,接过那张被红笔圈了名字的个人资料。
“确定是他?”他沉声问,嗓音低沉而有点嘶哑,视线从上到下。
“是他,底细已经查清楚了,跟在洪定忠身边已经快十年,但两年前因为家里出事,和他闹过经济纠纷,还有就是,”秦骁顿了顿,才说:“他与岩叔,以前有渊源。”
对于这个,霍资昭已经见惯不怪,从小到大,因为父亲的事,他遭受了太多。
他早已习惯你亡我存的生存法则,他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让自己变得强大,变得可以独当一面,无论是那一股势力,他都有对抗的勇气和实力,而不是当年那个十岁出头只会往人多的地方跑的小男孩,即便跌在泥洼里,也要爬起来继续往前跑,跑掉了鞋,跑得面目全非。
他恨过父亲,恨他四处树敌,不仅在他幼小时就抛下他,还让他因为他遭受来自仇家的寻仇。
“昭哥,你打算怎么做?”秦骁在他若有所思的脸上看了又看,还是问出这么一句。
男人微微叹息,眼里一点点溢出狠戾,“不能留。”
霍资昭将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搁,“做干净点,赶在警察找到他之前。”
秦骁带着一丝错愕,便去整理资料。
“明白。”
他清楚,昭哥这次的果断,不仅仅是因为那个人与霍岩有渊源,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江荔。
从江荔受伤到医院治疗,再到苏怀清把人接走,秦骁作为一个旁观者且了解霍资昭性子的人,自然看出了他情绪的变化。
江荔被苏怀清带走,他没有以往的挫败感和愤怒,而是将重心放在江荔这个人身上,打听她是否接受了治疗,在哪里养伤。
就像她看见江荔冲出病房时,盯着她硬生生拔掉了输液管的手背,看了许久。
“你说,江荔既然救的是她朋友,”霍资昭凝眸,眼帘半垂,“那她为什么要把我推开。”
这话并不像问话,在他心里,似乎已经在自问自答。
江荔既然恨他,大可以直接用他挡刀,如此以来,既救了朋友,也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可她没有这样做,说明她并不希望看到他受到伤害,难道她也对自己产生了感情?霍资昭这样想。但是在病房时,无论他怎么往江荔那双眼睛看进去,横看竖看,全是恨意和推拒。
“我还是说句实话,昭哥,”秦骁目光真诚,“有的人就是这样,在危险面前,每个人都平等,即便她心怀怨恨,她也会在没有任何思考之前,做出这样一个下意识的决定。以江小姐的性情,她这样做并不奇怪。”
秦骁害怕,害怕霍资昭越陷越深,但他已经放弃去改变什么,因为这是昭哥认定的事,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也不能说放下就放下,他要做的,就是发挥左膀右臂这个作用,且避免一些危险或潜在危险的发生。
这话说出,霍资昭似是在捻神细思,琢磨这话里的意思。
“无论如何,她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