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接过她递过去的水杯,沉默了片刻。
“住院这么久,花了不少钱吧?”
江荔撑着膝盖,身子半起顺势在沙发上坐下,往父亲身旁一靠。
“担心这个做什么,爸,药吃了早点去休息,待会儿妈又要来催了。”
她倾身去拿药,按剂量将胶囊一颗颗挤出来,合拢送到父亲手中。
说到这里,她的确还欠着苏怀清一大笔钱,她现在手里的积蓄简直是九牛一毛。
“爸知道,医药费是小苏垫付的。”
江彬看着掌心红黄配色的药丸,微微放下,手背放靠在膝上。
“这钱不能不还,将来你们要是走到结婚这一步……”
她赶紧开口,“钱我会还,至于结婚,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爸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待你,只是,家境太悬殊,怕你受委屈。”
父亲的意思她明白,就算对方待她再无可挑剔,但因为这物质上和层次上的差距,难免会在心理上产生负担。
况且这心理负担,从父亲出事那晚,她就已经感受到了。
父亲失踪的事,她并没有告诉苏怀清,害怕他多想。
然而,由于惊动了警方,事情闹得有些大,苏怀清可获取消息的途径本就四通八达,哪里会瞒过他。
“昨晚睡得好吗?”
一上车,苏怀清便递过来一杯暖热的拿铁,放在她手心。
手虽然时常都是冰凉的,但她还是不习惯戴手套,苏怀清心里有数。
“挺好的,怎么了吗?”江荔朝他一笑,底气不自觉弱下去几分。
他似有犹豫,清眸微转,还是谨慎着开口,“伯父的事情,我知道了。”
他想过,江荔不告诉他,本意是害怕他担心,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苏怀清干净的眸光在她脸上看,捕捉到了失措。
“霍资昭还在纠缠你?”
江荔一滞,不过片刻,立马扬起笑,“怀清,你误会了,昨天是因为联系不到我爸,所以才报了警,没想到是在霍资昭家里。”
她将霍资昭对警方的说辞,说给了苏怀清,最后说上一句,倒是宽慰他,“事情都过去了,没事。”
“不对,失踪案要二十四小时才能立案,警方不会立刻出警。”苏怀清并不想结束这个话题,说出质疑。
江荔敛了敛眼帘,“因为上次那件事,警方也担心嫌疑人会第二次伤害,所以就……”
“孟齐?他不是已经判刑入狱了吗?”
苏怀清握紧她的手,神色认真而惊慌,“小荔,你和我说实话,他是不是拿伯父逼迫你什么?”
他知道,霍资昭在追求她,很难不想到这个方面,并且,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合理的解释。
“怀清,你真的误会了,我问过爸,他说是霍资昭想弥补他,毕竟上次的事也是因他而起。”
江荔认真地与他说明了情况,并且说自从他们两人在一起后,霍资昭就没再与她接触。
苏怀清的目光,在她脸上徘徊许久,“真的?”
片刻,江荔眉眼微动,不自觉扬起一笑,“你不相信我?”
他眼帘稍稍敛下,移开。
“你说的话,我都相信。”
苏怀清最吃她这一套,每次她这样,他就不忍心问下去。
他向江荔保证,以后伯父伯母的安全,就放心交给他,他一定会用他所用的能力,照顾好他们。
握在手里的热饮,直接暖到了心里。
车子驶向市第一医院,两人到附近超市买了水果,去看望苏旭升。
江荔想到了上次秦骁让她去探问他的病因,当时还觉得奇怪,以他们的势力,调查个病人的情况,还会是件难事不成。
“小荔给您买的,都是您喜欢吃的水果。”
苏怀清将果篮往茶几上一放。
苏旭升坐在病床上,由于开了暖气,被子只微微盖在腹部。
见两人进来,他满眼带笑,忙着招呼两个晚辈。
“破费了。”他将目光从果篮上收回来,看向江荔。
“您身体好些了吗?”她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她注意看苏旭升的气色,红润而有光泽,倒并不像长时间住院的病人。
“好多了,但我这病就是这样,时好时坏,一时半会儿治不利索。”
江荔顺势问下去,“您这是什么病?怎么……”
“看您的气色,今天恢复得不错。”苏怀清洗了个苹果过来,走到江荔那一侧去。
她似是察觉到什么,没再继续说下去。
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怀清已经弯下腰来,“小荔,柜子抽屉里有水果刀,递给我一下。”
江荔拿了刀出来,便接过苹果,“我来吧。”
“让他做。”苏旭升将眉毛一挤,看了眼侄子,立马又转向江荔,笑得亲切,“这些活儿就交给苏怀清,你陪叔叔聊聊天。”
苏旭升虽整日在医院,对于外界的事,他都基本了解。
他关心了一些她家里的事情,然后就是工作上。
“孩子,你在苏氏,任的什么职位?”
“策划部秘书。”她随即答。
苏旭升仍是挂着笑,语气软下来很多,“你现在是怀清的女朋友,在公司,有什么不方便和为难的地方吗?”
苏怀清正削着水果,执着刀的手微微一顿。
“还好,没有什么的。”她笑,略显尴尬。
整个交流中,苏旭升虽是没有明说,但江荔已经察觉到,他的意思好像是不希望她在公司继续待下去。
她不由想到之前苏鹤的为难,动机应该也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想,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联想到苏怀清,他是苏董事长的独子,按理说应该是着手培养他管理公司事务,以便继承家族企业,而事实,并不是如此。
时至年底的街头,早已有了置办年货迎接新年的热闹氛围,两旁的行道树已经挂上红灯笼和彩灯,热闹非凡。
唯有这寒风呼啸,偏要与街巷喧嚣声,争他个是非高低。
“把人带进来。”
话一出,只见两个壮汉架着一个死命挣扎的女人,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