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城。
小狗福和苗通并肩站着,脸庞都是悲色。从前线送过来的,不仅是小军师的密信,还有黄之舟死去的消息。
“狗福,之舟怎会如此选……都快能回成都了啊。”苗通声音哽咽。
小狗福叹着气,“有时候旧伤复发的,并不只是身上的隐疾,还有心头上的愧疚。”
“逝者已矣。苗将军,你我先说正事。”
苗通揉着眼睛,久久才让自个恢复了正色,点了点头。
“狗福放心,长阳我都安排好了。史松错杀的事情后,大多世家都不敢乱动,已经按着交代的,将准备叛蜀的情报,送出了城。”
“苗将军许了什么。”
“若主公破长阳,可免他们一死。”
小狗福呼了口气。
现在还不到安抚长阳的时候,此番的光景下,他都是让苗通出面操刀,以杀止乱,短期内还是有效果的。
但长阳之外,譬如渝州,北渝王的起兵之地,已经扬言要聚军了。乍看之下,西蜀是取得了优势,但远没有到高枕无忧的地步。
“常霄恐不会轻易相信,这一二日内,当会继续派出探骑,多方打探情报。苗将军,切莫出了纰漏。”
“狗福儿放心。”苗通笃定道,“我定会亲自去盯着。只等常霄离开皇门关,便是我等迅速出军之时。我分了三千人,扮作了世家叛军,准备在长阳假装搅起乱势。我稍后便去动刀,寻一个胆敢胡闹的世家,杀了吊在塔楼下,用作迷惑常霄。”
小狗福点头,并没有劝。还是那句话。非常时期,需用非常手段。若是能让常霄上当,那便是成功了。
……
“当真?长阳起了乱势?”皇门关里,得到数轮情报的常霄,再度惊喜抬头。
“确是,探骑说,长阳里有了厮杀,且蜀军将杀死的世家吊在城门的塔楼下,意在震慑。”
“好。”常霄呼了一口气,再无犹豫之色。只要能确定长阳出事,蜀军分身乏术,他便能带兵去救自家少爷。
“常将军……主公那边,并未败退,且尚有一战之力。主公送来的情报,也说了让常将军不得出关。”
“知晓,我都知晓。”常霄凝声回头,看着说话的裨将,“我便问你,若主公继续被堵在风雪里,时日一长会如何?”
“自然是冻死冻伤者……会越来越多。”
“那便是。”常胜咬着牙,“莫忘了,史松驰援之时,可是被一支西蜀的奇军击败的。说不得,蜀人为了打赢我北渝,会继续派出援军,只为杀死主公。主公出了事情,整个北渝定将分崩离析。”
“将军,我还是觉得——”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常霄皱眉。和其他的大将不同,他最在乎的,是自家少爷的安危。
“钱辅,我留你两万人马守关。确记,虽蜀人分身乏术,但你亦不可挑衅蜀人,以驻守为先。”
皇门关里,加上史松留下的河北军,现在尚有近五万的大军。带着三万大军出关,足够接应自家少爷回来了。
“只需一日多的时间,我便能杀到前线,破掉蜀人的围阵,接应主公回皇门关。待冬日过去,雪道打通,再配合渝州那边的兵势,我北渝说不得便能反攻了。”
“将军,不若多等个一二日。皇门关后城门的修葺,也快要完成了。”
“如何能等。”常霄咬着牙。此时的他,已经彻底有了驰援的心思。只要时间够快,趁着长阳起乱之时,接回自家少爷就好了。
不再多言,常霄迅速走下城墙,准备点起三万人马奔赴前线。
“将军,不若现在先写一封密信,差人送给主公,先知会一声。”裨将钱辅想了想,急忙又开口。
这一次,常霄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该死的蜀人,某这次定要配合主公,大破蜀人的围军!”
……
“主公放心,狗福和苗通收到情报后,定然会有法子的。”雪地上,东方敬声音笃定地开口。
“我还是那句话,只需常霄出兵,复夺皇门关成功,主公便可退守崖关。到时候,雪战了多日的将士们,也能静养一番过冬了。”
这策略,原先就是定好的。他攻不下常老四,常老四也脱不开他的围阵。二者就这么耗在雪地中。
而常霄,便是改变这种胶着战事的关键。
正当想着,这时,却听到了附近的嘈杂声。待徐牧回过头,才发现一个西蜀校尉,正帮着军医,将十几个冻伤的士卒,迅速送回伤兵营。
这段时日,除了厮杀死伤的,更多的,便是冻伤的士卒。
徐牧知晓,常老四那边,估摸着也是这般情况。但这种决定西蜀走向的硬仗,他不能退,一退,常老四便要入皇门关,破长阳,等到开春之后,便会打通与内城其他州的通道。
甚至还能联络河北,燕州……此次战事一失利,等北渝稳定下来,西蜀再无任何的先机优势。
这便是为什么,他一直要在雪冬耗着的原因。
“主公——”
忽然间,一骑快马急急回奔而来。马上的人,居然是亲自回赶的弓狗。
刚下马,顾不得掸去碎雪的弓狗,一下子欢喜开了口。
“主公,我等已经探到。皇门关方向,北渝大将常霄,已经领着大军出关了!”
听到这一句,徐牧和东方敬相视一眼,顷刻间,脸色齐齐兴奋起来。
“主公,差不多要收拢大军,退守崖关了。”
……
和徐牧不同。
收到常霄来信的常四郎,此时闭目而立,久久才艰难吐出一口浊气。
“主公放心,先有史松被伏击在前,常霄将军定会小心的。”付延讨好似地开口。
“小心个什么。我估摸着小……蜀王,根本就没打算伏击。西蜀王要的,是皇门关,是复攻皇门关!”
如常四郎所言,原先还在围阵的蜀军,已经慢慢不再进攻,在各个方向连弩的掩护下,似要弃围离开。
“这蜀军……怎会一下退了?”付延和史松面面相觑。
常四郎不答,只昂起头,痛苦地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