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过去。
“报——”
偌大的渡桥上,数骑北渝的斥候,焦急地狂奔而回。
“禀报柳军师,先行军还未到对面桥头,便遭遇了敌军的伏弓!对面的桥头哨寨,已经被蜀贼占领!”
“什么!”诸多的北渝大将,一时间都惊得无以复加。这才没两日,那位北路军黄之舟,明明都围住了蜀人大军。
柳沉更是大怒。这般的光景下,离着他的夙愿,已经没几步路了。
“黄之舟这种蠢将,到底在做什么!”
“柳军师,河北已经有情报传来。西蜀水师都督苗通,虽被困在临江城郡,但其麾下的鲁雄,听说苗通被困,已经跟着登岸,麾下有八千人,堵住了两座渡桥的通口。”
“是要挡着我柳沉,去夹攻苗通了。”柳沉声音依然带着怒气,“蜀人多诈,自知不敌,便只会用这般小计。”
“柳军师,八千人分守二桥,我等可有四五万的人马。不若立即结军渡桥,杀败蜀人。”在旁,有世家将军开口。
“渡桥狭长,桥头哨寨易守难攻,若是被拖个四五日,只怕黄将军那边要急了。”又有一大将表态。
“黄将军那边,若此时能派出援军,配合攻打这八千人——”
“北路黄之舟,已经大军围城,此时分军,必会陷入困势。西蜀的苗通,水军人数亦不会少。”
听着麾下的议论纷纷,柳沉眯起眼睛。看了看左右两座大渡桥,又看了看面前的纪江。
“安全为上,以盾营为先,攻破对面的桥头哨寨!”
命令之下,不多久,浩浩的北渝世家军,一下子动作起来。各分派了三千的盾营,以数十人为一列,开始紧逼桥头的哨寨。
“伏弓,莫让北渝人靠近!”
披甲的鲁雄,自知此次战事的关键,未敢有丝毫的大意。不仅是伏弓,甚至是将各种易燃之物,堆在了桥头上,一下子烧起熊熊的大火。
一时间,阻挡北渝人不得前行。
近大半日,进展全无。
“对面有无援军,有无援军?只需三千人,便可一日破敌!”柳沉大怒。
“北路军黄之舟的大军,都去围城了。一些小规模的郡兵,人数不足,亦不堪用。不过柳军师放心,床弩车这些器械,已经推上了渡桥,不需多久,必破这支蜀军。”
“要多久。”柳沉声音不悦。
“约莫需要半日。”
柳沉闭了闭目,终归没有反驳。
……
“鲁将军,大事不好,是北渝人的床弩车!”
鲁雄抬头,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虽排列的床弩车不多,但多番劲射之下,再配合盾营的灭火,他们必要失守。
“不许退!”鲁雄咬着牙。
这一退,北渝人顺利渡过长桥,小韩将军与黄将军的计划,将要彻底落空。
不多时,怒射而出的铁弩矢,带着呼啸的破空声,一下子将整个桥头的哨寨,射得千疮百孔。
只第一轮,便有百余个蜀卒,或被射得粉身碎骨,或高高摔入了纪江之中。
“灭掉火势,继续前进。”一个北渝世家将,蓦然冷笑。不过数千之人,却妄想挡住数万的大军。
只可惜,这位世家将才刚笑完——
“将军,蜀人出寨了!”
“什么!”
只等世家将抬起头,却发现近千的蜀人死士,前仆后继,冲过火势渐灭的地方,提刀杀了过来,与最前方的盾阵,杀成了一团。
“怎敢的?死守就好了,还敢出来厮杀!再上弩!”
“将军……若是此番再射,恐伤到前方的盾营。”
世家大将皱眉,恨骂了两声,只得让后方的士卒,准备提刀迎战而去。
却不知,如此一来,过渡桥的时间,又拖了近半日,再抬头时,已经是天色昏黄。
……
“杀敌虽不少,但有何大用,大军未能渡桥!”柳沉脸色越渐发沉,看着面前诸多的世家将。
世家将们虽有不喜,但此时也尽是沉默之色。
“柳军师,对岸的黄将军,又派人渡江而来。黄将军有问,都二三日了,军师为何还不来援,蜀人悍勇,他恐要围不住了。”
“知晓,知晓了。”柳沉摆着手,只觉得胸膛一股烦闷。
“增派人马,今夜之内,务必攻破蜀人的桥头寨!”
……
“给老子守住!”鲁雄满脸是血,身子亦中了箭,但未有任何的退却,带着仅剩的二千余人,继续死守桥头。
在另一座的渡桥,守桥头的友军,同样情况紧急,主将战死,连换了二人。
“天色入黑,在桥面昏暗处,多扔下一些绊石杂木。老子鲁雄说过,至少要守三日!”
“杀!”鲁雄周围的蜀军,也尽是脸色肃杀。
……
月色铺下江面。
狭长的河段上,一艘轻快的斥候船,正急急往对岸赶去。
在斥候快船上,北路军小裨将黄信,虽一身披血,袍甲褴褛,但昂起了头,却战意满满。
他的将军说过,在诱柳沉入江的计划中,他是最为重要的一环。
“黄将军,要到对岸了。”相随的一个亲卫,急忙回身开口。
黄信呼了口气,淡笑起来。他回了头,看向同船的亲卫。
“你几人莫去了,近岸后便立即离船,等黄帅率军渡江,再与他会合。”
几个亲卫一时沉默。
黄信褴褛的袍甲,在风中飘荡。
“有无酒。”
“将军,我带了一壶。”
“同饮一口,壮你我胆气。”
黄信率先接过酒葫芦,拔开塞子后,痛快灌了进去。饮完后,又怕被人辨出酒气,以江水洗面。
“我便去了。”近岸后,黄信抱拳,大踏步往北渝的营地走去。
在他的手里,还握着自家将军的信物。在这般胶着的光景下,他的重任,便是不惜一切,让北渝柳沉,渡江入水!
他垂下头,拍了拍追随多年的战刀。待再扬起,已经是满脸的死志。
“吾黄信,亦是乱世英雄,天生一副虎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