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东方敬并没有留在定东关。而是循着北关外出,去了定州和壶州的西北面交界。
在交界处,有一条纪江的支流河。不算多大,但亦不算小。寻常的时候,偶尔有往来的艄公,渡船赚几个铜板,好养家糊口。
但最近,随着西蜀和北渝的针锋相对,渐渐的,连艄公也看不着了。只有双方的密探,会借着藏船,小心谨慎地往来。
当然,在河流的北方尚有浅滩,兵马可过。但一样,双方亦设了城寨,提防战祸。
东方敬抬起头,目光不时扫视。这处位置,向来是西蜀北渝双方,作为防守的重点。申屠冠那边的防线,也因此延伸到了这里。
“军师,人来了。”
东方敬点头,不多时,一个披着旧甲的人,在几个夜枭的带领下,走到了面前。
“胡富见过西蜀军师。”
“无需多礼。”东方敬笑了笑。他知道,面前的人,原先是壶州王的部将,但随着四王的势力崩塌,便一直隐藏在河北里,领着一股小叛军,继续和北渝作对。
“长弓,取一张椅子,让胡将军坐下。”
“多谢东方军师。”胡富脸庞之上,有了微微的激动。便如他们,虽然有反渝之心,奈何势力太弱,根本无法和强大的北渝抗衡。
而现在,面前的西蜀军师,说愿意和他们合作。这当真是一件,极为可喜的事情。
毕竟整个天下,都知道只剩西蜀北渝在争,争这个中原的归属。能和西蜀成为盟友,何乐而不为。
“并不是盟友。”但东方敬一句话,简简单单,便让胡富整个人,变得噤若寒蝉。
“但是,我可以帮助你们。”东方敬笑了笑,继续开口。
这一下,胡富才慢慢松了口气。
“那么,你们先告诉我,如今在河北之地,共有几人?”
胡富想了想,“共有十四路的叛军,当初那些北渝世家,着实可恨,刚占了州,便立即瓜分我等的财富。”
“难怪。”东方敬点点头。若非如此,河北四州的人,不会反水的这般厉害。想来,这便是世家的弊端之一,敛财的贪念太重。
“胡将军,这十四路的人马,一共有多少人?”
“不足四千人……”
东方敬揉着眉头。不足四千人,按照北渝王常小棠的脾气,估计撑不住多久。
“覆甲率呢?”
“小军师,你瞧着我,身上还穿着旧甲。”
不足四千人,又并非精锐之军,只怕成不了什么气候。
“胡将军,你们这十四路人,可有什么打算?”
“若是东方军师愿意收编,再好不过。”
“不是这个意思。”东方敬笑了笑,安慰了句,“收编之事,我还需要回禀我家主公,没那么快。我的意思是,你们这些人留在河北,打算如何?”
“闹他个天翻地覆!除非,那些内城的世家,先把圈走的田地,还给我们。”
“这不大可能。”东方敬摇头。哪怕这种事情,并非是北渝王的意思,但内城世家们自诩功劳,肯定要抢走这些利益。你不能指望,一头老虎把肉吃了,还能吐出来还你。
“我等这十四路人,打算合兵一处,打下一座城关,占城死守。”
“这不妥。”东方敬劝道,“合兵一处,便要被一锅端了。若是我的建议,你们这十四路人,应该马上分开,最好分为十四路,让北渝剿叛的大军,疲于奔命。”
“对了。”东方敬淡淡一笑,“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拜托各位。”
胡富怔了怔,“军师请说。”
“这江上,不知何时出了一伙匪盗。盗走我西蜀两千副的甲胄,还有各种刀盾,若你们得空,不如帮我寻回来。到时候,相赠的粮草和辎重,自然会多给一些。”
胡富怔了怔,眼眸子藏着狂喜。
“东方军师放心,我等必然帮忙。”
“多谢,便在北面不远的河滩林子里,有劳了。”
胡富拱手告辞,急匆匆地往回赶。
站在旁边的弓狗,犹豫着开口,“东方军师,真找回了甲胄,这些人不会还的。”
“长弓,你猜对了。但我原本,就没打算让他们还。再说了,这两千副器甲,是西蜀的劣等甲,次品罢了。”
“军师的意思是?”
“他们穿着这些甲,在河北之地闹腾的话。北渝的人,会以为发生了什么?”
毕竟也是从将官堂修学过的,弓狗想了想,错愕地开口,“他们肯定会想,河北里面出现了蜀军?毕竟,那是我西蜀的制式甲胄。”
“这便对了。”东方敬点点头。
“但实际上,我什么都没做。亦没有破坏西蜀和北渝的三年之约。当初的常胜,便是用差不多的阴计。他能用,我自然也能用。而且,我需要比他用得更好。”
“军师,这样一来,北渝会不会起大军来剿?”
东方敬摇了摇头,“并不会。河北叛军的人数太少,这只是我的第一计,在接下来,需要营造另外的局势,才能让北渝继续上当。”
认真来说,定州确是属于四战之地。定北关外的交界,定东关外相对的大宛关。这两个重兵防守的地方,同样是西蜀的命脉所在。
但除了定州之外,在后面的安并二州,以及凉州,都有大军驻守,而且能短时间赶过来支援。北渝人哪怕要强攻,也同意不容易。
“没有敌军出现,北渝几乎不可能再添一路大军。但迫于那份停战协议,我又不能派兵入渝。这事情,终归有些棘手。”
东方敬长叹着气。虽然棘手,但西蜀往后的路子,基本已经定了下来。终有一日,西蜀要迎难而上,创造出一个个的奇迹。
“长弓,回去吧。”
木轮车回转,东方敬有些瘦弱的身子,随着木轮的滚过,慢慢又靠在椅背上。
以弱击强,这夺取天下的路子,步步凶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