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路炜彤走了大半天,眼前除了树林还是树林,腿又酸又软。
靠着树干揉揉麻木的脚,早知道一直走不出去,也不用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瞎转悠。
“救命,救命啊……”随着松涛阵阵,隐约间,似乎若有若无的声音传进耳朵里,炜彤站起身,四下里看着。
声音似乎没有了,难道是幻听?
“救命,救命……”声音由远及近,她循着声音的方向,直冲而去。
林中,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筛糠般哆嗦着,象一只滚动着的丝瓜在地上滚动着,长发上沾满了落叶,脸上泥土混着汗水,黑一道白一道,看不清容貌,奔跑间,滚落在了她的脚边。
“喂,你撞鬼了?”低下头,看着脚边狼狈的人。
“姑娘,快跑!”他惊恐的看看身后,一把扯住她的手,向前冲去,脚下却勾着了突出的树根,一个狗吃屎,脸扑进落叶堆里。
“跑什么?”炜彤一把揪起他的身体,看着他还没有找到距离的眼神依旧眩晕着,满脸的惊恐,不断的挣扎扭动着。
“有,有,有蛇!”他的手指着前方,显然吓的不轻,“姑娘,姑娘快跑……”
“跑什么啊?我什么也没见着,就你这个速度,有蛇也被你甩掉了,难道你见过长脚的蛇?”
“我看你是吓傻了吧,怎么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呆气?”
“是,是吗?”他狼狈的爬起身,摇摇脑袋,抖落一头的树叶,“我,我刚刚真的看见,看见一条,好,好大好大的蛇。”
“多大?难道还有水桶般粗?”
他的手哆嗦着,看看自己的手臂,伸了出来。
炜彤看看他那实在不算精壮的手腕,指了指,“这么粗?”
他摇摇头。
炜彤指向他的胳膊,“这么粗?”
他依旧摇摇头。
比他胳膊还要粗的?那确实不小了?
他再次摇了摇头,伸出两只脏兮兮的手指头,嗫嚅着唇,“这么粗……”
她直勾勾的瞪着他的手指头,扭曲着脸,“这么粗???”
他用力的点点头,“我从来没见过蛇,这个难道不算粗?”
“粗,很粗!”炜彤黑着脸,不想再搭理他,“我走了,你自己小心点。”
打着呵欠,吹着林间凉爽的风,犯起困意,前边刚好有条河,炜彤洗了下脸,困意顿时轻了许多,她是个比较追求舒适的人,没有床的地方睡不着觉,住客栈手里没钱,无奈之下只能先迁就着,先把差事给办好,然后原路返回。夏天的晚上天气虽然已经凉爽了起来,但是一天了走路的脚仍然还是有些痛。脱下鞋,将脚放进冰凉的河水里。
“谁”一个石子打过去。只听“哎呦”一声。一转头,树后一个缩头缩脑的人影晃进她的眼帘,看见她回头,那人慌张的躲着脑袋,却咚的一声撞到了树干,那响声听的人都替他感到疼。
他晕晕悠悠的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脑袋吸着气,“啊,痛!”
炜彤啧啧出声,“还真可怜……”
他听到了她的话,拼命的点着头。
“可怜的树啊,它招你惹你了,你这么虐待它!”炜彤看着他却笑了。
“你!”他双目泛红:“你不知人命关天,不同情我却可怜这树。”撇撇嘴,高昂着头。
这哪里蹦出来的穷酸?汝不知万物众生皆平等吗?它未曾惹你你却惹它,当然我同情它。”
“你……”一甩袖子,“孔老夫子说过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那你别跟着我啊。”炜彤巧笑出声,“躲躲闪闪的,是怕再看见蛇吧。”
“谁说的!”他的眼里明明闪着惊恐,嘴巴却倔强:“我也往这个方向走,看你一个弱女子,若是有猛兽,谁来保护你?”
“就你这听到蛇就害怕的德行,还保护我?”
说着男子走到她身边蹲下,撩着水洗着脸,当他抬起头,晶莹的水珠顺着脸颊淌落颈项之中,当泥土灰尘尽去,蜜色的肌肤显露俊挺的鼻梁,薄唇一抿,剑眉入鬓,好一副堂堂男儿之容,不过那举动,怎么看,都有几分呆气。
一捧泉水入喉,他鼓腮漱着口,“喂,水甜吗?”
他没回答,只是点点头,悠闲的掬起水,再次饮入一口。
翘起脚,滴滴答答的还淌着水,“我的洗脚水就这么好的味道?”
他转过脸,呆呆的地看了她半天。目光从她的脚挪开,定在自己面前的水流上,眨眨眼,活活有半盏茶的功夫,“扑!”一口水终于喷了出来,他涨红着脸,“你,你……”
“这不关我的事。是我先来的,你自己要这样做的。”
男子的脸愈发的红了,“君子不与女子交恶,不与恶妇做口舌之争。”
“嘶~”
“嘶~”
一个微小的声音引起了炜彤的注意,伴随着沙沙的落叶被压滑过的声音,一条碧绿的小青蛇吐着红信子,半挂着身子,就在两个人的眼前,那红色的分叉,几乎就要贴上他的脸。
炜彤伸出手来就要将它夹住头扔掉。
“这是毒蛇!”身侧却传来一阵大力,炜彤猛的被撞到在地,身前挡着一个人影。
“你,你,你,走,走,走……走啊!”炜彤侧起身,看着眼前修长的双腿抽风似的抖着,膝盖软的就像一团浆糊,倒是一直坚强的撑着没倒地不起。
“我走了你怎么办?”看着他额头上越来越多黄豆大小的汗珠说道。
“君,君子,君子当,当临危不,不乱,泰山,泰山崩于前而,而色不,不变,况,况禽兽乎!”额头上的汗珠劈里啪啦的往下掉,他连舌头都直了,人却固执的不肯挪动半分。
“你我又不认识,你一定跑的比我快,它咬了我,自然不会追你,你跑好了。”炜彤坐起身,闷声偷笑着。
“君子,君子岂能弃,弃妇孺逃,逃生乎?”
“是真的吗?”蛇信已经在他脸前扫来扫去,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嘴唇失去了血色,执拗的不肯逃跑下竟一头昏了过去。炜彤站起身,手中剑闪电般到刺向蛇头……
“不要!”一声大叫在耳畔响起,震的耳朵嗡嗡响,手臂被他一推,失了方向,从蛇头边擦过,而被激怒的蛇,身子一立,两颗毒牙已经没了。
“你干什么?”炜彤握着手腕,对他一声大吼。
“你,你,你,你不怕中毒了。”炜彤一把抓住蛇的尾巴扔向他,果然比刚刚还要凄惨的叫声再次传来。
炜彤捏住蛇的七寸处,那蛇张开嘴,嘴里的毒牙已经没有了。她扔掉手里的蛇说道,“它已经是条普通的蛇了,伤不到人了。”
他看着她,一把抓过她的手,毫不犹豫的凑上唇。
炜彤一脚踢上他的肚子,把他踹离,他顿坐在地,炜彤生气的说道:“你想干嘛?这次不装死了。”
“你不怕毒?”
“我是修真者,不怕毒。”
炜彤的双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看着他大惊失色的脸,炜彤的邪恶因子在滋长:“现在的你,是不是舌头发麻,全身无力,腿脚发软,全身冒冷汗啊?”
“啊!”他一连串的大叫,突然双眼一翻,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昏了过去,树叶沙沙,伴随着她邪恶的大笑。
炜彤摇晃着手中的狗尾巴草,捅捅他的鼻孔,“喂,你已经睡了两个时辰了,魂魄还没归位吗?”
睡梦中他的容颜,在她见过秦扶苏的冷艳后依然为之赞叹,她百无聊赖的捏捏他的脸,“都说薄唇的男人大多薄情,凤眼男人大多桃花也多,不知道你个呆瓜是不是也一样哟。”
眼光扫过他挺直的鼻梁,炜彤皱着眉,“不是说书生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怎么有这么好的身材?”
“阿嚏!”她闪身躲过那漫天的口水,在一边窃笑。
“我,我这是死了,我死了。”他的眼神显然还透露着迷茫,手在空中挥舞着,抓上她的胸前。
“啪!”空气中回荡着一记响亮的耳光声,炜彤捂着胸口,看见他的脑袋偏向一边,脸颊上闪出五个鲜亮的手指印。
“啊……”他捂着脸,眼中闪过愠怒,在发现她的动作后,半边脸颊忽的通红,象被火烤过一般,低下头,半晌不出声。
“我……”他抬起头,用力的吸口气,“我,我对你负责,我,我我娶你。”
“轰!”似乎有一道惊雷闪过,直接劈上她的脑袋,他刚刚说啥?他不过碰了下她,何况还是那种没有任何交集的,居然说要对她负责,娶她?
“不用!”这是什么逻辑,如果这样就得嫁给他,那么她和秦扶苏做下的事情岂不是早就儿女成行了。她才不要嫁给他这个脑袋有问题的人。
“我,我碰了你,你不嫁我,没有人要的。”他嗫嚅着,小声说道。
“我有人要,你放心。”忙不迭的点头,突然一伸手,捏上他的胸口,“现在我们打平了,你不用负责了。”
“可是这,这不对啊。”他抓抓脑袋,似乎还没想明白。
挥挥手,赶苍蝇一般,“对的,你是白天的那个什么被花园城三小姐抢走的人对吧?你娶我才不对。”
他低着脑袋,小声的说了什么,炜彤竖着耳朵,却一个字也听清楚。
其实这个呆子也挺好玩的,居然因为碰了她一下,就嚷着要对自己负责,如果没有秦扶苏,可能就答应他了。不过自己从来没有这样随随便便过。
“乔松,我的名字。”
“真是好名字!山有乔松,隰有游龙。”只是人有些呆了,他这么大晚上的逃出来,莫非是逃婚?
“我没有兄弟姐妹。”他眨着眼,认真的回答。
“和你说话太不好玩了,我要去蓬莱,后悔无期。”炜彤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走出几步,转身对他一笑,“虽然没机会再见,不过还是告诉你,我叫炜彤。”
背着秋水剑,她仰首望天,考虑着要不要惊世骇俗一下,御剑而行。
“炜彤娘子,炜彤小娘子……”微喘的声音,独特的称呼,惊的炜彤全身汗毛倒竖。
握着拳头,炜彤有些愤怒的说道“我不是俗世中人,请不要用这种称呼。”
他一个大礼,“姑娘。”
脸色再次通红,哼哼叽叽,“炜彤妹妹。”
“你多大了?”
“二十岁。”
搓着满手臂的鸡皮疙瘩,炜彤不断的拱手,“求你了,还是喊炜彤吧,我的年纪可能比你母亲还大,喊完了你就走,我们就此别过,以后也不要再见了。”
“炜,炜彤,我,那里我也要去,要不要我们结伴同同行?”生怕乔松用力的拍拍胸口,“我保护你!”
他保护她?这话实在没有任何可信度,不过,对于不辨方向的她而言,有人带路也是一桩好事。
“和你一起?”她上下打量着他,“还有其他好处吗?”
“我,我带你吃好吃的。”他半晌憋出一句。
若是当年,可能她会心动,不过现在吃对于我来说,早不是最大的诱惑了。
踢着脚下的石子,“还有其他的好处吗?”
“我,我带你住干净的客栈。”
揪着树叶,不动声色的问道,“还有吗?”
他额头上沁出了汗珠,挂在鬓边,“我,我教你识字。”
“教我识字就不用了,如果你在天黑前不能找到好吃的,干净的客栈住,我就甩了你。”撂下一句话,炜彤甩下他,独自一个人走在了前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