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送她到了荣府,通报了门房,担忧家中燕燕,不等她们安顿下来,匆匆别过。
凤姐儿知晓双双带了阳哥儿到了京中,忙叫人请进来,安排了她一行人住进原先的蘅芜苑。
杨双双打发了丫鬟嬷嬷将从金陵带来的风物土仪,送到各房。又带着明希给史太君请安。
史太君刚睡了午觉起来,见了明希,只拉着他手道:“好孩子,长这么大了。”
明希问外祖母安。史太君见他年纪虽小,已有其父风范,更是唏嘘起来。又问起贾政一家在金陵可好。
杨双双忙捡了些好听的说与贾母,说了一会子话,她就精神不济了。
鸳鸯见她兴致却还高,忙给杨双双使眼色。
杨双双便道:“老太太,明希坐了好些时候船了,想是也累了,等接了姐儿过来,明日咱们再聚。”
史太君笑道:“是这个礼儿。”又吩咐道:“快些让人去怀德书院接玉儿。”
杨双双拜别了史太君,邀了凤姐儿,带着明希到了邢夫人房中请安,她如今是荣府的女主人,又是明希的舅母。
邢夫人正和一个锦缎华服的女子闲话,那女子一转头,却是岫烟。因着周鸿升了官,岫烟在大太太跟前也水涨船高,常被唤进来陪侍左右。
杨双双给邢夫人见过礼,又跟岫烟道:“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岫烟笑得矜贵,“姑妈,我一向都好。”
邢夫人不无得意道:“她是个运气好的,嫁过去两年,姑爷就升了三品,他不过二十多许,以后定然前途无量。”又嘱咐岫烟:“你需得养好身子,想着子嗣才是。”岫烟半含羞得应了。
凤姐儿闻言觉得有些不好,杨双双才守了寡,她就当着人面说这些,不是戳人心窝子吗?
但邢夫人是她婆婆,这一向正看她不自在,她只岔开了话道:“姑奶奶既回来了,咱们也开个宴,接风洗尘。”
邢夫人却道:“倒是不巧了,我正叫了岫烟母亲去外头上香。”
杨双双笑道:“不妨事,大太太只管忙自己的事儿去。”
今日不是接风的正日子,午宴摆在凤姐儿院子里头。二姑娘、三姑娘都嫁出去,如今府上只住了惜春,她少不得来作陪,她待杨双双一向不一般,一见她连面上的笑都真情实意几分。
吃过饭,凤姐儿叫平儿抱着朴儿给杨双双逗趣儿,他刚刚两岁,牙牙学语的模样煞是可爱,凤姐儿见她爱得紧,悄悄叹了一声。
惜春空坐了一会儿,告了辞,杨双双又留下和凤姐儿说了会子私房话。
凤姐儿说起府上的闲事儿,“东府那头,这一向事多,蓉小子续了弦,东府大老爷给蔷哥儿也相看了人家,去年里,他竟然携着咱们府上遣出去的小戏子逃了婚,大老爷气得够呛,想要去将人找回来,谁想老太爷一下去了,竟顾头不顾尾。”
杨双双口中欷歔道:“倒是劳累傅氏了。”
凤姐儿也道,“她也是历练出来了,谁能想到才嫁进来的时候,连个家宴都理不清楚。”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见平儿神色焦急得过来,凤姐儿对杨双双道:“你且等我片刻。”又吩咐人给她倒茶。
倒茶的也不是旁人,正是小红。
两人许久不见,都问起好来,说了几句,杨双双问道:“你们奶奶急匆匆干嘛去了?”
小红因见她不是外人,努努嘴道:“刚刚听闻宫里的夏太监打发人来了,怕不是又来要银子,如今府上进的少出的多,二奶奶必是看哪里能挤出来些银子打发人。”
杨双双若有所思,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凤姐儿就打外头回来了,眉宇间虽然有些焦躁,面上却笑盈盈的,口中道:“平日也不见这么忙,想好生跟你说会儿话也不安生。不过如今好了,你来了京里,彼此也有照应,有什么事儿只管跟我说。”
见凤姐儿这般拍着胸脯的模样,她心里很是受用,展颜道:“你先忙去吧!我回屋里歇一歇,等明儿总有空的时候。”
杨双双和凤姐儿告辞,一路朝着园中走去,见先前花团锦簇,如今入了秋萧瑟起来,姐妹们也各奔东西,颇有物是人非之感。
她想起身上要命的东西,颇感为难,如今是带到京里了,只是如何交给周鸿呢?贾珍已警告过她了,她不敢随意出门。若是让人转交呢,可惜没有如此信得过人。她想起薛蟠,却又想到有了身孕的小妹,终是不想将其牵扯进来。
她沿着曲径通幽的小径边走边思索,却遇见岫烟从里头出来,看见岫烟她想出个主意,又觉自己孟浪,思来想去先歇了心思,只打了个招呼:“你在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你也去上香了。”
岫烟道:“如今到了园子老妈妈们上供的时候,过来帮大太太办些琐事。”
她虽说的含糊,双双一下明白过来,大观园里的花草树木早交给几个老妈妈打理,先前王夫人在的时候,银钱要供给姑娘的头油、脂粉、花瓶、鸟食等,如今园子里只住了东府的惜春,和寡妇李纨,自然用不上多少脂粉了,本来给公中的,邢夫人收到自己腰包中。这是荣府家事,杨双双无可置喙,笑道:“不打扰你忙了。”
岫烟却唤住她,见她身边只跟着晓风一个丫头,定了定神道:“姑妈,我正有件事儿请教你。”见她侧耳倾听,继续道:“听闻我家老爷以前在斗柄巷的时候就与姑妈相识,想是对他的事情很是了解,不知可知道他身边有什么交好的人?”
晓风见邢岫烟一副大妇悠然自得神情,不由为自家姑娘担忧,却听自家姑娘道:“他为人一向清冷,除了吴大哥,与旁人并无特别交好。”
岫烟看着眼前素面朝天的女子,陷入沉思。自从嫁给周鸿,两人说是相敬如宾,不如说她彻底被冷落,新婚里头除了正事,这位夫君没与她说过第二句话,也没有近过身。等他从江南回来,她便自荐枕席,谁知道……后头岫烟就起了疑心,觉得夫君心里头另有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