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杨双双去凤姐儿那儿告了假,说是北静王妃给尤小弟推荐了一位开蒙的老师,她要回去跟父亲示下,这话并不是瞎编的,尤小弟也到了开蒙的年纪,北静王妃也的确推荐一位郑氏家族的老师。
凤姐闻言笑道:“你果然是个人缘好的,连王妃也喜欢你。”边说笑,边勾着手去拿远处的账本,平儿见了劝道:“奶奶,前儿太医说的,不可有大动作。”
杨双双奇道:“这是怎么了?”
平儿笑道:“我们奶奶有了,太医说十有八九是个哥儿。”
杨双双闻言忽得想到,按照书里的说法,王熙凤就巧姐儿一个孩子,那么这一胎多半就是没保住,还给她添了下红之症,贾琏后来也是靠着她无所出的理由才纳了姨娘。
她飞速滑过这个念头,忙对凤姐儿道:“既如此,可要好生养着,旁的事儿也放一放,子嗣才是大事儿。”
平儿忙道:“正是,姑奶奶说得在理。”
凤姐儿笑道:“我省得的。”杨双双见她模样,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也不便多说,告辞了凤姐,出了荣国府。
青云茶社离着尤府近,位置又清净,周鸿索性就这家店盘了过来,也不怎么做生意,单用来和双双会面。
两人一见面,周鸿面上的焦灼的神情让杨双双惊诧万分。
周鸿其人除了年少时候面上表情丰富一些,等她重逢的时候,这人已经修炼出一些城府了,日常一副波澜不惊的冰块脸,就几年前和她一起撞破贾珍可卿春情,隔着一道门听活春宫的时候,他还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周鸿还没等她坐下,就先开了口:“昨日你去北静王府的时候,我正好也在府上有事儿。”
她闻言一愣,不由暗自疑惑他什么时候和北静王也扯上关系了,却听他继续道:“你们一行人中有个女孩儿,穿了身松石绿的小袄,柳叶眉容长脸,是谁?”
杨双双见他神情颇为紧张,问的却是旁人,心下颇不自在,见他着实焦急,才转念去想,昨日去的一行人穿松石绿小袄的正是岫烟,她微微诧异道:“怎么?你认识她?她是荣府大太太那边邢家的姑娘。”
周鸿似是并不吃惊,继续问:“你知道她家里有些什么人吗?”
杨双双回道:“她家里只有一位寡母,这次上京就是因为生计艰难,来投奔大太太的。”
他面色微变道:“没有旁人了?”
杨双双肯定得点了点头,疑惑地眼神看向他。
他喝了口茶,定了定神,又恢复先前冷淡模样,一双眸子看向她,自顾自道:“我记得你以前问过我,为何会识字,这要从我的祖父说起了,我祖父也是当朝大儒,后来被政敌构陷,一家都被抄了家,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只有我和我妹妹年纪小,正好事发时在外祖家,所以逃过一劫。那位邢姑娘的父亲就收留了我妹妹。”
说到这儿,他停下来喝了一口茶,杨双双听他轻描淡写得讲出这桩灭门惨案已是无比惨痛,却听他继续道,“后来邢大人去了外地任职,我便失去他们的消息了,只是小时候见过邢姑娘几次,所以对她有些印象,昨日一见,便认出来了。”
杨双双听了这一番话,问道:“可是要去问问岫烟你妹妹的事儿?”
周鸿点头,“自然是要问的,只是有些不便。”岫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的确有些不便。
她略一沉吟道:“你且放心,我帮你来安排。”
杨双双见时候不早,正要出门,却听周鸿唤了她一声,便回身看向他。
他伸出手来,将她鬓边的一束乱发收到了耳后,对她笑道:“头发乱了。”
北静王妃得了郑耘的话,不日便找人递了帖子去荣府,说是要拜访老太太,第二日就带着宝钗一起去了荣府。
史太君在家正待得有些无聊,听闻甄王妃和宝钗来了,忙吩咐人去园子里摆了席,请了薛姨妈和家里众姐妹作陪。
这还是宝钗出嫁后,第一次回园子,不由有些感慨。
甄王妃啧啧称奇道:“这园子倒是像打南方搬过来的一样,和金陵我家的园子有几分相似,倒让我起了几分思乡之情。”
因着宴请的是王妃,今个儿就摆在大观楼对面的凸碧山庄,刚刚从家里回园子的双双,正好不早不晚赶上了这次聚会。
杨双双见甄王妃朝她使眼色,心中明白她这次就是为探春的事儿来的,可以说这桩婚事是她一力促成的,见大家都在一旁聊天喝茶,忙对宝钗使了个眼色,宝钗哪里不懂她的意思,携了湘云和众姐妹出了正厅,冬游大观园去了。
厅里只剩下史太君、王夫人。史太君这会儿也看出来了,甄王妃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喝过一盏茶,甄王妃直言道:“老祖宗,今个儿我可不是单来吃茶的,也是来说媒的。”
府上现在待嫁的女孩儿也只有探春和惜春了,惜春年纪还小,那么这个说媒的对象就是探春了,如此,连王夫人也打起了精神,她可是探春的嫡母。
史太君闻言笑道:“你是帮谁来说媒的?”
甄王妃笑道:“也不是旁人,就是我三婶儿娘家的侄子。”
王夫人不由问道:“郑家的?”
甄王妃道:“正是,他是前科的探花,很是聪慧,十八岁就高中了,已经定了年后外放到江南一带,他年轻有为,又得圣誉,未来定不可限量。”
王夫人暗暗道这是门好亲,杨双双推波助澜道:“上次下雪作诗,我说的那首诗正是一位姓郑的探花作的,难道是他?”
甄王妃见她如此装模作样,忍笑道:“哦?什么诗?说来听听。”
杨双双又把那诗念了一遍,甄王妃一脸惊喜的表情,让杨双双自愧演技不如,这会儿连史太君也微微点头了。
甄王妃趁热打铁:“上回,我从宝儿那儿看了你们家姐妹的诗,最喜欢三丫头的志气,又想起这位表侄子,觉得两人的确是天作之合,这才腆着脸过来做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