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想明白其中干系,看向杨双双,神情有些犹豫。他此时已经有七八分相信双双与此事无关了,毕竟她才十几岁,若说她贪慕虚荣,还有几分可信,若说她和尤氏合谋,做了熏香谋害他,就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了。
再者眼前这女孩儿不过十几岁,如今受制于人,还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表现。他无论如何也不信,这小女孩儿能有如此城府。
贾珍沉吟片刻道:“既如此,你便在此处再等等我,我晚些来接你。”
杨双双见她这番表演果然把贾珍弄糊涂了,越发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朝他乖巧得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道:“明个儿就要回城了……我又不在,不知小妹那里如何?”
贾珍宽言道,“无妨,三姨已帮你报了病,若是……再回去也不迟。”他呵呵轻笑了两声,走了出去。
杨双双看他走了出去,才送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他未尽之言是何意思呢?若是找不出她参与此事的证据?还是若是生米煮成了熟饭?
她素来不是束手就擒之人,先前她费尽心思算计贾珍,不就为了自己和小妹不重蹈覆辙吗?如今又怎肯为了性命委曲求全。
杨双双站起身,朝窗外看去,想来已经正午了,日头挂在正中。她细细打量了外头的情况,院子很小,门口坐着三两个闲散汉子模样的人,院子里空无一人,正待细看,忽然门口传来脚步声,她忙坐回床边儿,做出一副打瞌睡的模样。
外头的人没直接进来,敲了门请示道:“姑娘,我给您送吃的来了。”
杨双双应了一声,就见一个打扮得还算干净的婆子端着饭食走了进来。
她看向饭食,见是粗茶淡饭,想来一时间无从准备,于是向那婆子试探道:“是爷吩咐你送的?这么简陋,如何吃得下去?”
婆子陪笑道:“姑娘见谅,我们这里乡下地方,准备不周。”
杨双双见婆子态度殷切,心知一定是贾珍吩咐的,自己先前那番表演必然是将他暂时骗过,她想了想道:“罢了,打些水给我清洗一番。”
婆子不敢二话,将饭食放下,转身去打水了,只是出门的时候却又小心将门从外头锁上。
杨双双心里有了底,虽然暂时骗过贾珍,到底不是长久之计,需想个法子先逃了出去再论后事。念及此,她端起饭食吃了起来,毕竟吃饱了肚子才能跑路。
等她吃完,婆子服侍她清洗了一番,劝她休息一番,这才转身出去。
杨双双见青天白日,无计可施,索性补了个回笼觉。她这头一番经历曲折离奇杨,燕燕那头也焦头烂额。
日头一上来,凤姐儿也带着可卿到灵前告慰,自然要问及病了的双双。可怜杨燕燕一直被姐姐呵护在羽翼之下,如今孤军奋战,只得强颜欢笑,含糊过去。
凤姐儿要遣人去探望,又要让人去请大夫,杨燕燕慌乱拦住,借口不过是累着了,休息一番便好。
凤姐儿如今在馒头庵揽了一桩子事儿,也无暇分心,听她如此说,也就罢了。
杨燕燕知道这一天是瞒过了,应了卯,回了房,方露出几分焦灼神色,姐姐从昨夜失踪至今已经一日了,等明个儿送完大姐,她们也该回城了,到了那时,怕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了,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绿衣和晓风好歹劝着她吃了些东西,她一夜未眠,勉强打了个盹儿,就醒了过来,心里七上八下,再也睡不着。
一直等到日暮,她终于等到薛蟠的消息。也难为薛蟠,他家势力多在金陵,如今找人又得瞒着贾珍等人,是以分外艰难。
昨夜送菜车出了铁槛寺,便鱼入大海,一直没有头绪,直到黄昏时分,他才得了一个可能有用的消息,是他手下一人来报,说在离铁槛寺五里处,有一处闲置的庄子,前儿住进去好几个人,还有人在门口把守。
薛蟠听了此话,也觉得情形可疑,忙告知杨燕燕,匆忙安排一番,带了几人朝庄子赶去。
此时天色已然暗沉,谁知一行人还没走近庄子,就见不远处火光通明,一时惊疑不定。
不多时薛蟠的手下来报:“爷,那处就是我说的庄子。”
薛蟠心知不好,带了人急忙赶过去,却见院子里一人也无,只有只有房舍烧了起来。他遣收下去探寻了一番。
手下人回道:“爷,后头杂房,还有外头院子都有血迹。”
薛蟠骇了一跳,探查一番,便知道火是从杂房里烧起来的,如今整个庄子人去楼空,看上来像是有人在毁尸灭迹。正心急如焚,却听外墙传来动静,他忙带着众人循着动静而去。
时间拨回到半个时辰前,杨双双睡到午后醒来,瞧着外头院里的情形,筹谋了许久,想出了一个计划。
贾珍先前回去多半是处理丧仪一众事儿,白日怕是不方便,可能入了夜才会来,这时候杀人也好,别的也好,都方便行事。
想到此处,杨双双把行动的时间放在天黑之前。
她一直到等到天色渐渐有些暗了,活动了下手脚,又凑到窗边看了看,守在门口的人正在打盹儿。
杨双双飞快将头上一只银簪拔了下来,紧紧握住,藏在了袖子里,大声唤那婆子,“天黑了,没有灯烛吗?”
她这一天提出了无数要求,不是要喝水,就是要方便,甚至下午还在婆子的陪同下,去院子里放了会风。是以她这会儿提出要灯烛,婆子也只得应了,半晌拿出过一盏油灯。
杨双双早在出门放风的时候,对院子的结构了然于心,院子分成两进,看守的人都在前门口。后头的院子里却是一个人也无。她便在婆子拿马桶来的时候,故作嫌弃,让她把马桶搁到了后头的杂房。
后院与前门距离并不算近,而杂房旁边有处后门,门是紧闭的,却并无人把守。这便是她打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