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时间不早了。”
车窗外,夏风的声音担忧的响起。
“您明天一早的航班,先回去休息吧。”
抬头看了眼楼上,夏风又说,“少夫人今晚睡得挺早的,温凯没回酒店,也在少夫人家里住的。”
“你回去吧,不用整夜守在这儿。”
陆靳宸淡薄的嗓音听在夏风耳里,不由得眉头微皱。
“……”
可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着陆靳宸染着孤寂的眉眼,默了几秒,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
夏风走后,陆靳宸伸手又摸出一支烟。
想点燃,可犹豫了下,又把火机放了回去。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抽烟的时候,就被温晚缇撞见。
他妈妈刚离开的头一年,他一度重度失眠,整夜的睡不着觉。
那晚,他深夜睡不着,坐在别墅门口的一棵白玉兰下,掏出从夏木那里拿烟,点燃,学抽。
从未抽过烟,和所有初学者一样,他第一口把自己呛得不行。
也是心情不好,他并没有从中领悟怎么不呛,接下来好几口,依然呛得直咳嗽。
夏木在旁边脸都皱成了一团,劝他不要抽了。
他嫌烦,把夏木赶了回去睡觉。
又把抽了几口的烟扔在脚下踩灭,再抽出第二根烟。点燃继续。
和抽第一根一样,还是咳嗽。
就在他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响在不远处的围墙外。
“咳嗽是你的问题,又不是烟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把气发在烟身上?”
他先是一愣。
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大半夜的,他刚才都没发现有人。
然,片刻后,他真的看见了围墙外的温晚缇。
夜色下,他看不清她的脸,只是她那双眼睛格外晶亮。
“我教你。”
她的语气很自信。
陆靳宸不想理她的。
要不是他被绑架,他妈妈也不会承受不住再次的打击疯掉,若是妈妈不疯,也不会一跃而下。
他应该恨她,她是他仇人的女儿。
可是,他颓废的发现,他对温晚缇恨不起来。
“你抽过烟?”
他冷漠地问,语气满是不信。
温晚缇从围墙外伸着小手进来,“给我,我教你。”
“抽烟有什么难的,容易学得很。”
她说。
他不信她会,低头要给她再抽出一根烟,然,她却突然抢走了他手里抽了两口的。
他不防被她抢走,抬眼看去。
就见她两根细小的手指夹着烟递到嘴边,下巴微抬的看着他的眼睛,吸了一口,然后吐出烟雾。
她没有咳嗽。
“虽然抽烟不难学,但抽烟又不能治病,大半夜的抽烟,更不会让人心情好。”
“那你大半夜的来这儿做什么?”
他问得冷漠,还带着质问的味道。
温晚缇沉默的抿着唇,眸光定定看着他。
半晌,才生硬的说,“我给你送感冒药。”
说着,另一只小手又伸进围墙,把一盒感冒药递给他。
他拧眉,“谁告诉你,我感冒了,需要你的感冒药的?”
“我听见林姗姗问你了,我的感冒药虽然没有你们的贵,但这是我自己赚钱买的。”
“还有这个。”
她又摸出一个小小的瓶子,“这个是精油,别人送我的,你往额头或者不舒服的地方抹一抹。”
说完,她踩灭只抽了一口的烟,转身就走。
“温晚缇。”
他叫住她,她回头,他问,“你什么时候学抽烟的?”
温晚缇的眼神闪了闪,没回答。
陆靳宸眯了眯眼又问,“你什么时候学抽烟的?”
她那时才几岁,竟然会抽烟,他无法不震惊。
“你不说是吧。”
他突然就恼了,把她给的药和精油一起扔到围墙外,她的脚下。
“把你的东西拿回去。”
温晚缇低头,看着他扔在地上的东西。
咬了咬唇,她蹲下身子,将东西捡起。
再转过身时,湿了眼眶。
“前几天。”
她重新把药递给他,声音隐隐有些更咽,“你记得按时吃药,病好了,才能继续恨我。”
一周后,他无意中得知。
温晚缇是那天晚上学的抽烟,她去买药,钱不够。
老板娘正在抽烟,就逗她,让她抽几口烟。她要是抽了,就再送她一瓶精油。
若非那药急用,她是不会学抽烟的,大不了再捡几天废品攒几天钱。
可她得知他感冒,就急了。
又过了几天,他在她教室外等她。
对她道谢,说他感冒好了。
并把剩下的感冒药和精油还她,让她放着。
她斜了他一眼,说他诅咒她生病。
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他说,“你要是真想感谢我给你的药,治好了你的感冒,那就放学后帮我捡废品吧。”
当天下午,林姗姗找到他,说她昨晚梦见了她妈妈正被那些坏人欺负,想去山上看妈妈。
让他陪着她一起去。
陆靳宸是天朦朦亮的时候,才离开的。
他在车里坐了一夜,未曾合眼。
不是不想睡,是睡不着。
他又不想服药。
夏木来接他的时候,见他在车里坐着,指间点着烟,却没吸。
他喊了一声“爷。”
陆靳宸抬头看他一眼。
下车,坐到后排座位去。
夏木把带来的早餐递给他,“爷,我给你带了早餐,你多少吃一点吧。”
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一夜未睡。
他试探的说,“爷,要不你吃一点李医生开的药吧,李医生不是说,你这样硬熬对身体不好吗?”
“死不了。”
陆靳宸答复淡漠。
倒是没有拒绝夏木带的早餐。
“爷,你要不上楼,和少夫人一起用餐?反正时间来得及的。”
“不了。”
他抬头看着楼上那扇窗口处。
“那你吃完早餐,把药吃了吧,等上了飞机,可以睡一觉。”
“不必。”
他睡不着,也不想睡。
他要让自己清醒的,惩罚自己的愚蠢。
他竟然没有早一点怀疑阿缇的身世,害她承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的谩骂。
还有,他的恨。
他是真的恨过她。
恨她父亲是害死凤静之的凶手,恨他父亲是害他母亲疯的凶手。
他恨了她那么多年。
可她才是最无辜,最该委屈的那个。
“夏木。”
“爷,您请吩咐。”
夏木恭敬的回应。
陆靳宸冷声吩咐,“在我回来之前,把陈家的事办了。”
“爷放心,陈付军两口子的罪证收集得差不多了,至于陈兰,也不是什么清白的……”
“阿缇那里,让夏风谨慎些,不要出任何差错。”
“是。”
“开车吧。”
他收回视线,同时也敛了所有的情绪。
“好。”
夏木应声。
黑色幻影调头,驶上清晨的大道。
楼上,某窗帘后。
温晚缇静静地站在那里,抓着纱帘一角的手指纤细白嫩。
直到幻影消失在视线里,她才把纱帘拉开,盯着楼下出神。
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
早上她醒来,拉开窗帘的时候,看见楼下的车,她忙又退了回来。
今天,她做的亲子鉴定该出结果了。
吃早餐时,温晚缇就收到鉴定机构工作人员,发来的信息。
那天她交完费,就加了对方的微信。
说出了结果,直接从微信发给她,她这几天太忙,没时间亲自来拿结果。
“阿缇,专心点吃早餐,你现在不能看长时间看手机,最好是把手机戒了。”
见她低头看手机,温凯的声音温和的响起。
温晚缇把手机推到一边,“好,我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