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容看似冷淡的移开了目光,越过苏九儿进了马车里,坐在了原来靠着看册子的小榻上。
沈玉正矮身坐在他左手下的位置上,楚楚可怜的唤了一声,“陛下。”
燕云霄这才回神,视线轻扫了一下沈玉,淡淡道,“太医怎么说?”
话虽然是问沈玉的,可是他的视线却有意无意的落在苏九儿的后脑勺上,注意着她的反应。
沈玉纤纤玉手抚摸在自己的胸口,柔弱道,“没有什么大碍的,太医只是说受了惊吓,震动了心神,养上几日就好了。”
他“嗯”了一声,淡淡道,“无事便好。”
沈玉性格也比较敏感,看燕云霄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她便顺势应了,安安静静的坐着不再吭声。
这时马车已经缓缓的动起来了,车轱辘压过街道发出闷闷的声响,小插曲就这样结束了,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原样。
马车里依旧很安静,但是却没有方才那种空旷而孤寂的感觉了。
许是因为马车里忽然多了两个人吧。
不过燕云霄的视线里,始终都只有苏九儿一个人。
他重新执起那本册子开始翻看,然而册子现在在他手中只是个幌子,他的视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缓缓的落在了苏九儿的背影上。
似乎是到现在一切落定之后,他才尝到了一种悄悄渗透出来的喜悦感。
具体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兴,总之苏九儿来找他,那副誓死也要跟着他去通州的表情,让他得到了满足,让他窃喜。
视线移动,从苏九儿的后脑上再转移到她的娇小的背脊上,还有她曲起的双腿上。
落入视线的是被破损的衣衫和一点点小伤痕。
苏九儿动了动,从斜挎布包里翻出个小药膏给自己方才被箭擦伤的小腿上了点药,然后又撸起袖子给看了看自己胳膊上在地面上擦红的地方,轻轻吹了吹。
他的指尖动了动,似乎很想叫苏九儿靠过来,让他亲自看看伤口严重不严重。
但是苏九儿明显一副“我懒得搭理你”的状态,他也十分有着自己身为君主的傲娇,不想去先开这个口。
再说还有沈玉在这里,他更不可能先低下这个头。
于是就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沈玉身为局外人,给这俩人看的明明白白的。
陛下举着那本书看个半刻钟便要看抬头看一眼苏妃娘娘,而苏妃娘娘生着他的闷气又不肯搭理他,看的沈玉心中泛苦。
她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和岐王在一起呢?
岐王给她的命令犹在耳畔,似乎在这一刻,她才抱着豁出去的决心,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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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日夜兼程的赶路,非必要的时候,都不会停下休息。
苏九儿准备的许多行李没能带上,只带了些准备的简易口罩和燕云霄平日要吃的药物,另外还有从青枝手上拿过的那个小包袱,里面只有几身她换洗的衣服,连一件稍微厚一点外袍都没有。
好在眼下还没到真冷的时候,大多时候她都是坐在马车里面的,也不曾经受风吹日晒的摧残。
但是长时间的车程颠簸也让苏九儿尝到了晕车的痛苦。
沈玉更是在太医的问诊下,三五日就要吃上一剂药,才能好受一些。
她的面容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一些,眼下正躺在榻上半睡半醒,看起来十分孱弱可怜。
苏九儿撩开车帘,见天边夕阳垂暮,一种带着极有质感的昏黄色镀在燕云霄的身上,他的黑色斗篷迎风轻轻飘动,地上是他纤长的影子。
他正骑着马行走在马车的前方,身姿板正,岿然如山,每一寸前进的步伐似乎都在坚定的诉说,这场没有硝烟战役,没有后退可言。
一种令人敬畏的气息猛地就攥取了苏九儿的内心,她不由得设想,燕云霄在战场上也是这样子吗?
好像,有点酷呢。
苏九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燕云霄的背影看了许久,等燕云霄回首的时候,她的眼神就被逮了个正着。
燕云霄挑眉,淡淡道,“在看什么?”
说实话,已经过去七八天了,苏九儿还是带着一股闷气没有主动找过燕云霄说话,即便是给他煎药,也只是闷闷的端给他喝。
沈玉只当燕云霄喝的也是治晕车的药,所以也没有疑心什么,毕竟她自己被摧残的已经自顾不暇了。
方才苏九儿看自己的眼神,那么的温柔,甚至带了点痴迷,让燕云霄有一种错觉,仿佛他和苏九儿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隔阂。
于是他优先开了口。
苏九儿被这一声拉回神,温柔的目光和燕云霄看向自己的眼神撞在了一起,他头颅轻轻歪着,带着一丝戏虐的笑意。
苏九儿的脸十分不争气的红了。
她讪讪的移开了目光,向天上看了看,然后转移话题道,“马车里太闷了,臣妾出来透口气。”
确实马车坐多了人也难受。
燕云霄的马在他身下慢走了几步,靠在了马车边上,随后便听燕云霄对她道,“来。”
苏九儿还没有做好准备,整个人就被燕云霄有力的臂膀一捞,将她抓上了马背,稳稳当当坐在了燕云霄的身前,他的怀里。
霎时青涩的草药味以及燕云霄身上常熏的竹叶清香将苏九儿包围,他的胸膛结实坚硬,紧紧地贴在苏九儿背上。
即便是隔着几层衣料,苏九儿依旧能感受到对方体温传过来的那种微妙感。
他轻轻拉了一下斗篷,将苏九儿的小身躯盖住了一半,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起来,苏九儿都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依偎在燕云霄的怀里。
郎情妾意,羡煞旁人。
因为身高差的问题,燕云霄的下颌刚好抵在苏九儿的后脑上,当他微微垂首跟苏九儿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便喷洒在苏九儿的耳朵上。
且不说燕云霄英姿无双,容貌更是冠绝天下,当他除去一身冷厉气息,与苏九儿平常对话时,声音都算得上低沉而温和,那极具有磁性的声线就好像一根头发丝在沿着苏九儿耳廓画圈。
痒的她缩了缩脖子,脸更红了。
他道,“怎么,不肯去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