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便是回去的时候,确定沈行远的身体恢复得还可以,郁棠这才把那件事告诉他。
“不可能,秋安还未成亲,怎会怀有身孕?”沈行远拧着眉,看向郁棠的目光有些不善。
郁棠本来还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不是你的?”
沈行远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看起来很是不满,声音重重道,“殿下慎言。”
郁棠心下的大石彻底放下,有些虚惊一场地拍了拍胸口,“那便太好了。”
“不过,你确定,你没有和陆姑娘……”郁棠忍不住确认道。
沈行远没有说话,只是眸光凌厉地看着她,眼中带了隐忍和厌恶,“臣敬殿下是公主,但殿下也不该如此,不积口德。”
他急了。
“住口,侍郎大人怎敢如此说?”见殿下被骂,青萝不禁怒目道。
郁棠抱歉地笑了笑,没有生气,“无妨。”
反正,她本来还打算要找人揍沈行远呢。好在,沈行远没有做错事。
“何人可以证明?”郁棠问。
沈行远忍无可忍,不再回答。
郁棠感觉自己似乎把人欺负得很了,万一日后二冉找自己算账……摆摆手,郁棠松了口气,看向沈行远。
“并非是本公主刻薄,只是,你那好妹妹说那孩子是你的。”
看沈行远脸色大变,郁棠,“不要想改口,不是你的,便不是你的。”
“本宫倒是好奇,陆姑娘的家教。”郁棠眼神陡然凌厉起来,语气也带了怒意。
沈行远身子本就有些虚弱,如今被郁棠一个问题一个问题问得脸色苍白,此刻神色更是看起来格外的让人心疼。
郁棠不会心疼,只觉得疑惑。以沈行远此刻的反应,和霍冉与她说的,平日里沈行远对陆秋安想必是极好的。
而沈行远本来没有义务照顾陆秋安的,不过是因为一个“义”字,便真的做了陆秋安的“亲”哥哥。
沈行远强压着身体的不适,声音沉冷,“殿下,秋安的兄长已经逝去,逝者为大。”
郁棠点点头,接受他的意见,“自然。”
“只是,你不能辜负了二冉。这个孩子,你是不能认下的。”仔细盯着沈行远的神情,郁棠道。
见他没有对此反驳,郁棠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孩子,若是她愿意,不再作妖,本宫便替她好好相看一合适的人。及早把人嫁了,对她的清白也好。”
“若是想要破坏你和二冉的感情,呵,本宫会让她后悔起这样的念头。”
沈行远脸色灰败,目送着郁棠离开房间。秋日的暖阳落在屋里一片,温暖的风拂过,却暖不了他的心。
“殿下方才好厉害呀!”
从医馆到客栈路上,青鸢激动地道。
郁棠笑而不语,倒是青萝看着青鸢欢快的样子,忍不住也开心,“殿下,既然事情已经确定了,回去京城,便把这消息传给霍二姑娘?”
郁棠点点头,“自然,不过,这事,还是侍郎大人自己解释的好。”
青萝深以为是,“既然此间事了,下午,我们便也该回去了。”
“也算是按照计划回去了。”郁棠点头道。
“霍姑娘知道这事是假,想必会开心很多。”青萝道。
郁棠本也想笑着应是,脸上的笑意慢慢地消褪些许,垂眸叹息,“或许吧。但她既然会被陆姑娘的话骗到,会不会是,侍郎大人平时对陆秋安太好,导致二冉不得不相信呢?”
郁棠这番话,是青萝没有想到的。只是,设身处地去想,自己喜欢的人可能没有那么喜欢自己,甚至会对其他女子好,青萝的拳头有些硬了。
脸色变得认真,青萝温和道,“看来,侍郎大人确实是缺少一顿揍的。”
青鸢耸了耸肩,感觉此刻的阿萝一点儿都不和善,看上去可凶了。
郁棠赞同地附和,“本宫也觉得。”
青鸢:怎么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呢?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太迟钝了?
青萝一看她神情,便知她心里所想,“鸢儿以后若有了喜欢的人,便能明白了。”
郁棠轻快的脚步忽然顿了顿,有些意外地看了青萝一眼。
哎?阿萝有喜欢的人了吗?
青鸢迟钝了一下想到,替郁棠问了,“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
青萝脸色僵了僵,悄悄地觑了眼殿下,对上殿下好奇看过来的目光,又看看好奇眼神的青鸢,转过头,“没有。”
“听上去语气一点儿也不坚定,肯定是有了,阿萝阿萝,你不要瞒着我们呀。”青鸢不满地道。
郁棠也好奇兮兮地看着她。
青萝轻咳一声,忽然看向前面,“殿下,已经到了,奴婢为您准备些果子来。”
说着,青萝便匆匆地走远了。身后,青鸢和郁棠对视一眼,青萝:“嘿嘿嘿。”
郁棠:“嘿嘿嘿。”
尽管高兴青萝有了心上人,但郁棠还是有些担心,担心青萝若是有了心上人,会嫁人离开她身边。
不过,看着青鸢开心的样子,郁棠也眉眼弯弯地笑了。
这一世,何其有幸,她有了心上人,何其有幸,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所以,若是阿萝和鸢儿有了心上人,她也会放他们离开的。
这一次,她也会为她的鸢儿的终身大事想办法的。
也不知,鸢儿喜欢什么样的男子。看着嘻嘻哈哈的青鸢,郁棠一时很难想象她喜欢的男子,是什么样的。
不过,不管是怎样的极品优质男,她都会为她的好鸢儿找到的。
青鸢开心地自顾自乐了好一会儿,摸了摸手臂,感觉像是被什么盯上了。
看了眼殿下,对上殿下奇怪打量的目光,青鸢心里发怂,有些怕怕的。
也不知,殿下究竟在打什么注意呀?会是让她去青萝那里打听情况吗?不要啊,她做不到的。
青萝不愿说的事情,殿下都搞不定,自己怎么能做到。
郁棠看青鸢浑身写着拒绝的样子,虽然不知她脑补了什么,但还是冲她温和地笑了笑。
青鸢一个激灵,更害怕了。
就这样,在两人毫无关系的脑补中,时间来到了下午,也到了出发回去的时候。
沈行远的马车,自然是要和郁棠的马车一起的,尽管上午才有过不愉快。
不过,郁棠觉得两人是相聊甚欢。至少,她对她得到的答案很是满意。
两人是清白的,二冉便不会伤心难过了。至于陆秋安的孩子,郁棠觉得,总会有方法的。
不过,既然霍冉和沈行远的误会解除,剩下的事情便不归她管了。名义上,陆秋安是沈行远的妹妹来着。
“殿下。”
启程上马车前,沈行远和郁棠行礼问安。
郁棠见他神色,唇色苍白,脸颊瘦削,一看便知是这些时日受了很多苦。
之前,倒是没有注意到。想来,若是二冉看到,定然会心疼的。
郁棠点点头,示意下人将他扶进马车好生看顾,这才踩着脚凳回了自己马车。
马车动了起来,郁棠看着窗外的景,窗外的人,伸手示意容凛过来马车这边。
容凛今日依然是黑色的侍卫服,只腰间挂着挂着郁棠送的平安符锦袋,手上扣着佩剑。
驾着马儿过来,容凛从车窗里看到殿下倚靠在窗边,眉眼昳丽盛目的样子,忍不住移了移目光,然后重新看向殿下。
“殿下有何事?”
郁棠轻笑,玩笑的口吻,声音小小的,“哎呀,都抱过那么多次了,还是如此腼腆害羞。”
容凛脸颊泛红,就连眼皮都带了红,看上去格外的不禁逗。
“殿下,不要这么说。”
郁棠见他这样,更觉得可爱。甚至,有种错觉。未来的容凛,可能就没这么容易逗了。
毫无依据的联想,但郁棠看着容凛害羞窘迫的样子,心里像是有好多个小人在尖叫。
怎么能这么可爱?
“不这么说,那该怎么说?”郁棠笑眯眯地道。
容凛快速地抬眸看了郁棠一眼,移开视线,声音带着窘迫,“殿下不要逗弄属下。”
“逗弄?”郁棠莞尔,捏着帕子的手忍不住紧攥了两下,忍笑中。
看着容凛侧过头时泛红的耳根,郁棠戏谑,“本宫何时逗弄你了?举个例子。”
“不然,本宫实在是记不起,嗯?何时何地逗弄了,容侍卫?”
容凛:“……”
容凛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殿下,只觉得此刻的殿下无比恶劣。但是这幅恶劣的样子,竟然也那么的吸引人。
虽然不知道殿下怎么会起了心思逗自己,容凛还是忍不住道,“殿下,若是属下做了错事,殿下,殿下如实告诉属下便是。”
“属下愚笨,猜不透殿下心思。”
说这话时,平日一向骄傲的小侍卫脸颊发热,以虔诚又卑微的姿态,祈求殿下的垂怜。
尽管,这些话在殿下只是一时兴起。而在他这里,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即便有那一纸婚约,容凛时常有身处梦境虚空不敢踩实的感觉,生怕一不留神踩空,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是不怕的,只是怕见不到殿下。
内心的爱意像奔涌的潮水,无数次地与沙岸亲吻,又一次次克制地缩回,只待某一日,潮水翻起万丈,将整个沙岸吞噬。
这样卑微的话,郁棠一下便感觉到了愧疚。虽然在她看来,不至于此。
但……郁棠低下头,白皙手掌纹路清晰,代表婚姻的那条线一下到底又平顺无岔路。
是她不对,郁棠想。她该对容凛再好些的。
心下想着,但见容凛低落神情,郁棠一时竟然想不出好法子。
青萝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此刻的心情平静四大皆空,旁观殿下此刻,就像是可着劲玩闹的猫,终于把桌子上昂贵的玉瓶推到地上“啪”地一声碎响,然后……知道错了,又该怎么办呢?
当然是撒娇了。
郁棠大胆地伸出手,竟是一把牵住容凛在马上的手。也幸好容凛骑马时距离马车很近。
容凛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看着那只阳光下雪白软腻的手,心跳几乎停止。
想要将殿下的手推回去,郁棠眨着眼睛看他,“原谅我吧。”
眼睛可怜巴巴的,花瓣般艳色的唇轻轻抿着,本就漂亮的桃花眸像是落下漫天雨雾在潭水上。
容凛本就不生殿下的气,当即点头,“不生气。”
“属下说过,属下不会生殿下,的气。”
柔软腻白的手临走时,还玩闹似地划过他手背腕骨,手指轻轻划过,像是因为不想听他的话而做出的惩罚。
容凛话中顿了一下,刻意和马车隔了些距离。郁棠看着,又觉得不开心了。
不过,方才已经惹他难过了,郁棠不想再惹他不开心了。至于容凛说的“不生她的气”的话,她就当没有听到。
怎么可以不生她的气呢?若是有不知情的人倾慕自己,容凛也可以不生气吗?
郁棠想着,看容凛似是警惕的样子,无奈地扁了扁嘴,和青萝抱怨。
“有些人呀,翅膀刚有些硬了,就不想见本宫了。”
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传进容凛的耳朵里。容凛想要否认,但见殿下慵懒闲适的样子,也只能沉默。
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殿下似乎活泼了很多。
这些郁棠自己是不知的,只有身边的人才能发觉她的改变。
只有身处在爱中的人才有娇纵任性的理由,亲人在世,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朋友也在身边,便自然地娇出一些小毛病。
比如,郁棠这些时日,每日是要见到一束花的,从容凛那里收到的。
对于这个现象,青萝乐见其成,青鸢也是。毕竟,殿下和容侍卫的心意,确实需要这些小小的仪式感。
而那送给沈行远的兔子,意外地没有被吃,而是被放在了笼子里,由沈行远的人养着。
“二冉喜欢兔子吗?”郁棠疑惑。
沈行远神色古怪,好半晌没有说话。直到,有人提起,“殿下,霍姑娘不喜欢兔子,她喜欢猛兽。”
“喜欢小兔子的,是陆姑娘。”
郁棠眸色冷了下来,看着沈行远,像是在看什么难以入眼的存在。
“容凛,去把那两只兔子拿过来,宰了。”
容凛没有片刻耽搁,便行动了。拦着的人自然是拦不住的,看着那两只兔子被活生生开膛破肚,沈行远紧紧地皱起眉头。
看着容凛,沈行远:“好大的胆子。”
“本宫的人,侍郎大人岂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