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刚才的小插曲后,季晓霜耽搁了一会才下楼。
元岐正听着电话,面容一如既往地清冷,只是眉头已微微皱了起来,看见她的身影,他的眸光闪动了一下,随即对电话那边道:“下次再说,挂了。”
“咔”,他解锁车门,将要推门下车之际,却被季晓霜伸手按住了。她微微一笑,转身从车前绕到另一边,自己开门坐进了车里。
“在忙吗?”季晓霜瞥了一眼元岐手中还亮着屏幕的手机道。
“没有,是几个老同学找我出去吃饭,被我推掉了。”
“难得你们都有空,不如就去吧,我们可以改天再约。”她笑了笑道。
“不用,是我们有约在先。”元岐转头,望着她的眸子淡笑道,“他们……不重要了,以后还有机会。”
“嗯。”季晓霜轻轻应了一声,心里暖暖的。
“准备出发,全程10.8公里,预计用时28分钟。”
元岐调试好导航后,两人便出发了。
一路畅行无阻,待他们到达茶楼,正是下午阳光最明媚时。
天色蔚蓝,枯枝上坠着的冰滴将融未融,在阳光的投射下闪着彩色的光晕。暖暖的日光镀在茶楼的门面上,像是透了一层时光的滤镜,将那些本就颇具古风的装饰衬得更加古朴而典雅。
二楼窗边的桌子上,一盆蝴蝶兰正面向更远处的湖面悄然盛放。
就坐在那里吧,视线肯定不错。季晓霜心想着,转头望向元岐时,却见他车载显示屏上按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师兄?”他直接开了免提。
“师弟,过来吃饭啊。”电话那边传来顾平的声音。
“不了,之前和他们说过了,今天有事。”
“有什么事不能改天再办?又是工作?每次约你出来,想给你介绍对象你都要推掉。”
“我……”
“你啊,这些年就是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多大的人了,也不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
“不……”
“你看,你肯定又要说什么随缘,等遇到合适的再说,这套说辞从上学说到现在,也不改改,都是借口!”
“……”元岐有些无语地扶着方向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季晓霜被顾平“唠叨加吐槽”的语气逗笑了。
“不过也不怪你,我听了他们之前想介绍给你的几个人,都是些什么啊,居然还有中专护校毕业的,这怎么配得上你嘛……”
季晓霜的笑容僵住了几秒,随后迅速收了回去。
元岐亦是皱了皱眉,神色略显不快。他知道,季晓霜正是护校毕业的,后来也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了执业医师资格证,一步步走到今天。
“今天人齐,正好我们把霏霏也找来了。记得她吗?当年上学时她还向你表白过,人家现在是国内有名的大律师,还单身着,也还对你念念不忘的。”顾平压低了声音。
季晓霜略显惊讶地看了看元岐,没有说话。
“快来吧,没准你们就成了,我们以后也不用为你操心了……”
“不必了师兄,你以后都不需要再操心我的事了。而且,你既然是大学教授,高级知识分子,学历歧视这种思想就不应该从你口中表达出来。”
顾平沉吟了片刻道:“你的意思是?”
“我已经找到了。”他的语气平静而坚定。
“你、你说什么?开玩笑的吧。”顾平干笑了几声。
“我没有开玩笑。”他认真地看着季晓霜的眼睛,“合适的人,即使别过多年,命运也会安排他们再次相遇。对吗?”
季晓霜愣了愣,随即莞尔一笑,坦荡道:“是啊,你说今天要带我品一品武夷山的极品大红袍的,我们快上去吧。”
“嗯。”
“师兄,先挂了。”
似是从未听过元岐用那样柔和的语气说话,顾平呆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道:“啊……好,再见。”
“再见。”
挂断电话后,两人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像是方才内心闪过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似乎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远远超过了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信任,也许是事业上的并肩作战,又或者是两次生死关头的舍身相救,不用多言,也无需用礼物表明心意,只要他和她在一起,便是一副坚不可摧的盾。
这种信任令人安心而坦然。
茶楼内。
两人进门后,立刻有一名身穿藕荷色绣水仙花旗袍的服务员微笑着迎了上来。
“您好,请问是方总的客人吗?”
“嗯。”元岐微微颔首。
“两位请随我来,已经按您的要求提前预留了位置。”
原来已经有预约了,看来今天可能坐不了那个位置赏景了。
正当季晓霜心中有些失落之际,服务员却把他们带到了二楼窗边的位置,正巧是她看中的那个。
“谢谢,我们自己来就好。”元岐礼貌阻止了服务员将要为他们摆开茶具服务的动作。
“好的,茶叶在左侧的白瓷罐里,是方总提前准备的武夷山大红袍,为您选了一套紫砂的茶具,可能需要的工具都在您右手边的木匣里,有其他需求您随时叫我就好,祝您品茶愉快。”
服务员走后,元岐问道:“这个位置怎么样?”
“嗯,阳光照进来暖洋洋的,视角刚好能看到湖面和远处的生态公园,我喜欢。”季晓霜温柔一笑。
“刚刚在车里看到你望着二楼的位置出神,就知道我没选错。”元岐亦淡淡地笑了。
“有时候感觉你像是会读心术,别人要做什么、想什么,你一眼就能看穿。”
“哪有那么神,大概仅限于你罢了。”元岐一边井井有条地摆开茶具,一边回道。
“是,我们的元老师才不理会他不在意的人呢。”季晓霜故作俏皮地挑了挑眉。
“咳……你知道就好。”元岐有些别扭道。
几秒钟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又扬起了弧度,连带着眼中也是笑意。
“你笑什么?”季晓霜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很像甜甜。”
“哪有……”这回倒是她不好意思了。
“第一次见到甜甜时,我完全不认为你们是母女,毕竟性格相差太多了,不过到后来才发现,你们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调侃别人时的样子和古灵精怪的甜甜的确很像,用你的话说就是‘又一层马甲’。”
季晓霜差点笑得把自己呛到,要是其他同事听到一向冷清似仙人的元岐说出“马甲”这样又潮又接地气的词汇,不知道会不会惊讶地眼珠都掉出来。
“难得啊,你也学起这些‘潮’话了。”
“你学甜甜,我学你就够了。”
“别提了,甜甜最近总是一会哭一会笑,真是拿这个小祖宗没办法。”季晓霜深吸了一口气。
“青春期的孩子大概都这样。”
“嗯,算是甜蜜的负担吧。”她耸了耸肩。
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倒了一小壶开水,把面前这套气质古拙的紫砂茶具细致地烫过一遍,又取了三钱大红袍,滤过一遍,用第二泡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盏。再滤过一遍后,第三泡的茶水颜色明显淡了一些,他取来季晓霜面前的茶杯,给她倒了一杯后递了过去。
元岐抿了口茶,细细品过后,对上了她疑惑的目光道:“我习惯喝浓茶了,你平时不怎么喝茶,还是稍淡一些好,况且这大红袍的精髓可都在第三泡上了。”
季晓霜小酌了一口,黄褐色的茶汤入口味苦,细品之下却回甘有余,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自然和醇厚的韵味。虽然平时很少喝茶,但看着清亮的茶汤,品着舌尖的滋味,她也知道这必然是正宗大红袍中的极品。
“的确不错。”她的眼睛转了转又道,“不过浓茶伤身,你以后还是少喝。”
“好。”
“那就从现在做起吧。”季晓霜迅速拿起他的茶杯,将茶水倒掉,又把方才第三泡的茶倒了半杯给他。
“好。”元岐的语气无奈又宠溺。
两人时而聊天,时而安静地望着远处的湖面,不知不觉茶水已续到了第六泡。
“咦,是没水了吗?”季晓霜手里的水壶已倾斜到将近八十度,还是没有热水流出,她放下水壶晃了晃,却听见里面有水声激荡。
有呀,是出水口堵住了吗?她心中有些奇怪,于是拔开壶盖想要看看。
“啊!”
滚烫的水蒸气从壶中喷洒而出,直直地呲在她指尖的皮肤上,她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手腕重重地撞在了红木桌的边缘上。
“叮当啷”,预想的剧痛只传来三分,原本戴在手腕上的镯子却被撞开了卡扣,掉落在地上,滚出去好远。
元岐心中一惊,连忙拿起旁边的一壶凉水,托着她的手一点点浇在有些发红的指尖,又吹了好一阵,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渐缓才稍稍松了口气。
“抱歉。”元岐的神色饱含自责。
“没什么事,谢谢啦。”季晓霜收回手,脸颊有点红。
“……”
“但是我的镯子,唉……”季晓霜看着卡扣处断了一截的镯子,心情又低落了下去。
这是苏坤留给苏甜甜的,今天她鬼使神差地戴上,却不想出了这种事。
元岐起身把远处的镯子捡了回来,季晓霜亦弯腰把脱落的卡扣和一小截镯子拾了起来。
嗯?这是什么?
她把在镯子附近发现的东西放在手心里,拿到灯光下细看,原来是一把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钥匙,纹路却颇为复杂。
这是封在镯子里的?
她看了看手镯断裂处的细纹,眼中满是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