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感恩戴德地话被生硬地打断,陈伯并未有一丝不快,在得知眼前的人就是自己之前一直寻找的张医师之后,他的心中只有庆幸。
陈伯不敢耽搁分毫,赶忙抓了药来煎制,又给陈瞻喂下。
昏睡中陈瞻被灌下汤药,发了一身汗,高热退下去了一些,脸色恢复正常,嘴唇也不再是病发时的青紫色,看着好像好了一些。
陈瞻对与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正在梦境里活得很艰难,前几天所见之鲜血,断肢,军士百姓临死前的惨叫,长刀砍入身体时的声音,如今一一入梦来。
在梦中到处都是尸体堆成的山,鲜血流成的河,一些人在那河流中挣扎,一双双手从血红的河水中生伸出,又被河水淹没,继而被河流裹挟着冲向下游。
陈瞻想要拉住那些手,他一步一步地挪到河边,然而他站得太远了,那些手的指尖只是从他手中划过,便没入血水中。
陈瞻皱了皱眉,又向前挪了几步,血水漫上他的脚面,溅上他的白衣,那冰凉滑腻的触感一如当初在广川城下那般。他忍住恶心,伸手拉住了一双正在挣扎的手。
然而那手臂却重愈千钧,任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救上一人,他努力了许久,终于支撑不住泄了力。然而他蹲在河岸边本就重心不稳,如今被那手臂拉扯着骤然间失却了平衡,便栽向那血红的河水。
河水浸染了他的白衣,没过他的头顶,只余下他的双手还露在水面上,如今他已经成为了这些人中的一员了。
他想挣扎,然而那些手臂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拉住他,把他拖向水底。
他不断躲闪,然而那些该死的手臂像章鱼一样,打着弯蛇一样的从各处爬过来抓着他不松手,无休无止的,好像要把他活活的缠死。
窒息感漫上心头,陈瞻不由得再次感叹道自己的无力来,他再也无力挣扎,所幸放弃抵抗,任由自己被那些手臂拖向深渊。
若是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那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算了……脑子好沉,就这样睡过去也是不错的……
只是不甘心……
是啊,不甘心,这世道是很烂,但是就该是这样的吗?
凭什么有人生而为牛马,凭什么有人杀人放火却升官发财,赚得盆满钵满,凭什么好人就该被拿枪指着!
我要回去,不能就这样白白死了!
陈瞻的意识清醒了起来,他清楚,这是梦魇,一切都不是真的,如今自己被困在梦里了。
他终于想了起来了,广川城的复兴计划他才做到一半,每天都有数百人死于战争和饥荒,自己纵然无法救下所有人,但是能多救一个人终究是好的。
不行啊,得回去,记得昏倒前好像在发病了来着,心脏一抽一抽得疼,看样子病的不轻,得赶快醒来了。
陈瞻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向上一跃,终于冲破了层层阻碍,离开了那血水组成的河流。
营帐中,陈瞻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陈瞻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到浑身无力,心口也是闷闷的。他艰难的动动四肢,确认自己还活在世上,他想开口说话,却只是发出了嘶哑的声音,接着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张熟悉的大脸。
接着耳边传来陈伯欣喜的声音:“公子,你醒了?快去请张医师!”
他的脸上可以看到明显的欣喜,但是那欣喜只出现了一瞬间,之后便变成了心疼和担忧,然后很快就又消散于无形。
若非陈瞻一直留心,甚至不可能看到这样的表情变化。
看来刚才很危险,还是医生诊治给出了什么不太好的结果?
也是,之前才买了一大堆东西,功德只够撑三个月了,只是不知道医生能不能诊治出来,也不知道这种突发情况会不会扣功德。
得问问系统,这种情况下怎么操作。
于是陈瞻明面上表现出一幅刚刚醒来十分虚弱的样子,又闭了闭眼睛,在脑中召唤出系统来:“系统,这种情况要扣功德不?是不是只要功德没有耗尽就不会死亡?”
然而这次系统并没有秒回。过了一会儿陈瞻才收到系统的答复【亲爱的宿主,本次修复消耗功德的132.5单位,功德可用于修复身体,若损伤超过功德修复范围,该身体会死亡。】
“修复?系统,所以功德还是需要作用于这具身体才能生效吗?那么这个世界的其他手段也可以用来修复身体,所以续命并不一定需要靠功德了?”
【是的呢,但是以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宿主还是要靠我呢!】
系统矫揉造作的声音搅得陈瞻心烦,陈瞻熟练地切换账号,开始思考:
“系统说的是该身体会死亡,而不是我会死亡,这是为什么?结合我魂穿过来的事实,系统是可以把我塞到另一个身体里的?如果能搞清楚答案,那么就能摸清楚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
“算了,现在醒了就不用担心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赶快处理好眼前的事情,然后去洛阳挣一些功德,等我腾出手来……”
系统这个样子显然不正常,陈瞻还在想怎么才能趁乱从系统那里榨取一些情报来,就听见耳边响起了陈伯焦急的声音。
见陈瞻醒来后又疲惫地闭上眼睛,陈伯更加担心,慌张地过来扶着他:“公子,你怎么了?没事吧?我已经去请神医了,你再忍一忍。”
陈瞻不想让陈伯担心,坐起身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陈伯见他起身赶忙在他身后垫了两个枕头。
以陈瞻的经验来看,接下来陈伯又要长篇大论一番,劝说自己好好休息,保重身体,最后再归结于对不起陈父,接着一阵呜咽。
所以陈瞻赶紧转移话题:“陈伯,我睡了多上时间?刘猛余孽怎么样了,接下来是什么安排?”
陈伯心里酸涩,叹了口气,又想起张璟不让陈瞻操劳的嘱托。
但他终归只是仆役,不敢明着忤逆陈瞻的命令,于是只是闭口不谈拖时间。
等待会张神医来了,一幅药下去就不怕公子不好好休息。
陈瞻见他不答话,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的身体,生怕又要落入长篇大论终,于是赶忙说道:
“这个病是旧疾了,不碍事的,只要秋冬注意一些不要着凉,平时不剧烈运动抑或心情激动,就不会发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