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四川差不多同时行动的是陕西的护国独立。如果以长江来划分南北,陕西是北方唯一护国独立的省份。
为陕西护国独立做出重大贡献的是“二陈汤”的另一陈——陈树藩。
陈树藩(1885—1949),字柏森,陕西安康人。光绪十一年(公元1885年)年生于一个贩绸商人家庭。父亲陈声德,四十岁出头才得他这根独苗,从小教他练习儒家经典,望他考取科举,踏上仕途。陈树藩十八岁时,光绪下诏废科举,陈声德的愿望落空。
一九零五年,陕西成立陆军小学,陈树藩到该校学习。第二年,北京陆军部成立保定陆军速成学堂,陕西陆军小学决定保送三十名优材生前往深造,陈树藩也得到保送,进入保定陆军速成学堂炮科。
一九一零年,陈树藩毕业返陕西,被分配到陕西陆军混成协炮兵营当排长,不久又调任军械官。辛亥西安起义前夕,在同盟会陕西支部长井勿幕引领下,加入同盟会。
一九一一年十月月二十二日,陈树藩参加西安起义(辛亥革命)。民国成立后,任独立混成第四旅旅长。
为控制陕西,民国成立不久,袁世凯就派心腹爪牙陆建章率北洋陆军精锐第六师入陕。不久任命陆建章为陕西都督。
陆建章心狠手毒,杀人如麻,有"陆屠户"之称。陆建章督陕,首先是要改编和吞并陕军,为了自保,陈树藩给陆建章及其子陆承武送去一批上等烟土和古玩珠宝,还和陆承武结拜为兄弟。这样,陕西两个师三个旅先后被裁减吞并,唯独陈树藩的第四旅得以保存。
陈树藩依附陆建章,引起陕西革命党人的强烈不满和指责。陈树藩一面为自己辩护,一面秘密收留一些被裁下来的民党官兵,掩护一些被陆建章追捕的民党人士,渐渐得到民党人士的谅解。
云南护国举义后,陕西民军纷纷起义反袁。陈树藩的部队与各路民军早有联络,因此引起陆建章的猜疑,把陈由陕北调赴陕南,陈树藩趁势举起护国反袁大旗。
陆建章的长子陆承武(第一旅旅长)自告奋勇,统率所部进攻陈部,不料在富平一战,这位陆大少爷竟被陈树藩所部营长胡景翼活捉。
陈树藩一方面把陆承武当作人质,胁迫陆建章。
另一方面,任命胡景翼为左翼支队长,向西安以东地区挺进;委任郭坚为右翼支队长,向西安以西地区挺进;他则指挥其余部队向西安附近集中,对西安实行大包围。
与此同时,陈树藩派人见陆建章,以释放陆承武,保护陆家生命财产安全为筹码,要求陆建章放下武器。陆建章见大势已去,只好答应和平解决。
于是陈树藩发表独立通电:“树藩以辛亥以来,民力枯竭,不忍发生战事,重困吾民,力持镇静,数月于兹。乃南北协商,久无效果,而陕民对陆督军之贪暴行为,积怨久深,一发莫遏。致郡邑连陷,远近骚然。加以陆部所至,扰乱更甚,同种相残,殊悖人道。树藩情不获已,因于月之九日在陕北蒲城以陕西护国军总司令名义正式宣布独立,期促和议之进行,谋吾陕之治安。风声一树,义旅全归。今已驻军三原,与陆军切实交涉,令将所部军队缴械退出陕境。陆已承认,树藩明日即进驻西安受降,预备建设一切。”
五月十五日,陈树藩率领部队进入西安。五月十八日陆建章以威武将军名义,陈树藩以陕西护国军都督名义会衔发表通电:
“树藩因欲缩短中原战祸,减少陕西破坏区域,于九日以陕西护国军名义宣告独立,一面请求建章改称都督,与中央脱离关系。建章念项城二十载相知之雅,则断不敢赞成,念陕西八百万生灵所关,又不忍反对,拟即各行其是,由树藩以都督兼民政长名义,担任全省治安,建章即当遄返都门,束身待罪。”
就在袁发表“帝制始末”的同一天,“二陈汤”的汤,湖南靖武将军汤芗铭宣布独立。
湖南本是四面用兵的通道,湘西可以进兵川黔,湘南可以进兵粤桂。自国民党二次革命失败后,湖南军被袁解散,剩下来只有地方团队性质的五个守备队。每队兵力三五营不等,装备和战斗力都很薄弱,汤芗铭直接指挥的北洋军只有车震一个混成旅,驻防长沙、宝庆一带。
曹锟的北洋军第三师驻防岳州,不受汤的指挥,是袁用以扼湖南咽喉的一支得力部队。护国起义后,第三师调往四川,袁派第六、第二十等师到湘西进攻贵州,并调倪嗣冲的兄弟倪毓棻带领安武军十五营到岳州,准备开往湖南进攻广西。
湖南民军纷纷起义,省城风声鹤唳,四月中旬广西护国军向湖南出发,永州镇守使望云亭于二十七日宣布独立。
广西军由永州向衡州移动,陆荣廷力劝汤芗铭举旗独立,一再表示,护国军方面会支持和维护他的湖南都督地位。
而湖南的反袁人士赵恒惕、陈复初、曾继梧等都前来湖南,帮助汤收编各路军成立湖南军,受汤的节制,致使汤芗铭对袁的态度由拥护转为中立。
他电请袁世凯撤退在湖南的北洋军,以免湖南化为南北战场。袁表示可以接受,暗中却指使在岳州的倪毓棻就近监视汤的行动。
进入五月,汤芗铭态度由模糊转变为明朗,冯国璋和张勋联名的四月电和冯的五月电发表后,汤于五月四日有电反驳。
言道:“不能因大总统个人之行为,而将民国四年来之历史全行删去,转而根据清室交付原案,则理论上终不为通,故建议大总统宣告退职,以副总统继任,较为光明正大。”
从这电报中显示汤主张袁退位而以黎元洪继任总统,这种态度正与反袁的护国军立场相通。在汤私心上,由于他是湖北人,和黎元洪是湖北同乡,因此黎继任大总统,对汤是有利的。这一点他和北洋嫡系的段祺瑞和冯国璋是分歧的,段、冯都不欢喜黎继任总统。
五月下旬,北洋系内部愈趋涣散,袁政.权日暮穷途,广西护国军对湖南的压力日益加强,湖南反袁的民军声势愈发壮大。
五月二十四日湘西镇守使、镇篁军统领田应诏宣布独立,在这样的情势下,逼得汤芗铭不得不于五月二十九日宣布独立。
汤芗铭的独立通电中,对袁还称为“我公”,还说“感知遇之私”。
“北京袁前大总统钧鉴:前接冯上将军通电,吁请我公敝屣尊荣,诚见我公本有为国牺牲之宣言,信我公之深,爱我公之挚,以有此电,循环三复,怦怦动心。国事棘矣,祸机丛伏,乃如万箭在弦,触机即发,非可以武力争也。武力之势力,可以与武力相抗,今兹之努力,乃起于无丝毫武力之人心,军兴以来,遍国中人,直接间接,积极消极,殆无一不为我公之梗阻。芗铭武人,初不知人心之势力,乃至于此。即我公亦或未知其势力之遽至于此。既已至此,靖人心而全末路,实别无他术出乎敝屣尊荣之上。
我公所谓为国牺牲者,今犹及为之。及今不图,则我公与国家同牺牲耳!议者谓我公方借善后之说,以为延宕之计。诚不免妄测高深,顾我公一日不退,即大局一日不安,现状已不能维持,更无善后之可言。湘省军民士气久已激昂。至南京会议,迄无结果,和平希望,遥遥无期。军民愤慨无可再抑。兹于二十九日已徇绅商军民之请,宣布独立,与滇、黔、桂、粤、浙、川、陕诸省,取一致之行动,以促我公引退之决心,以速大局之解决。芗铭体我公爱国之计,感知遇之私,捧诚上贡,深望毅然独断,即日引退,以奠国家,以永令誉。无任干冒,言尽于斯。汤芗铭叩。艳。”
汤有致独立各省电:
“肇庆岑都司令,云南、贵州、广西、广东、浙江、四川、陕西各都督、民政长官、各司令、各师、旅、团长鉴:项城叛国,法律无效,诉诸武力,知诸公之志苦也。芗铭粗明大义,久表同情,以左牵右掣之纷乘,致杖钺秉旄之较晚。五中愤郁,寝馈难安,恫念民生,恐滋荼毒,委曲隐忍,以企和平。适项城取消帝制,宣言息事宁人,尚冀憬然悔悟,自行退职,以谢我国人。
“嗣因南京发起会议,乃遣派代表,据《约法》立论,犹冀公论大伸,合力劝退,使人民重见天日。乃迭接徐州、蚌埠来电,鲁、鄂、湘、赣四省代表以不受彼党劫持,主张项城早日退位,致受疑忌,宣言鸣鼓而攻。似此情形,已无和平解决之望,乃于本日会众誓师,与袁政.府断绝关系,勉从诸公之后,共张挞伐之师。众志佥同,将士用命,誓除株毒,还奠共和。望锡指针,下匡愚昧,敬执鞭丝,惟命是从!湖南都督汤芗铭。艳。”
国民党人把护国反袁看作是“二次革命”的继续,散落在各地的国民党人纷纷集聚在护国反袁的旗帜下。
国民党领袖之一居正和吴大洲等在山东潍县、高密、周村一带组织了武装力量,居正称中华革命军东北总司令,吴大洲改称山东护国军。
居正所领导的中华革命军起义时通电如下:
“孙中山先生、唐少川先生、肇庆岑云阶先生、云南唐都督、贵州刘都督、广西陆都督、浙江吕都督、四川蔡总司令、百色李总司令公鉴:戎事方始,南服粗定,挞伐未张,凶逆无恙,和议屡传,日月坐荒,辜中原父老之望,灰海内壮士之心,纵使和平解决,草率就事,豺狼虽去,狐狸犹存,共和之实不举,革命之祸无穷,内讧屡起,元气愈伤,一时姑息,万劫难复,怅望来兹,能无泣下。今我师崛起青齐,逼近京国,暂住潍邑,屡下名城,士有死心,人无生志,奖率三军,以候明教,戮力同仇,靡有二心。区区之忱,当希鉴察。驻潍东北军总司令居正叩。”
驻周村的山东护国军都督吴大洲也发表护国军起义讨袁的通电:
“袁贼四虐,祸我国家,摧挫民权,攘窃神器,普天同愤,万众离心。吾人亡命异域,尝胆卧薪,历有年所,奈贼禄未尽,天命难谌,空拳徒张,大勋未集。兹幸贼恶贯盈,皇天悔祸。亿兆同声,杀贼护国。吾人恫瘝桑梓,蒿目时艰,奖帅三军,廓清妖孽,誓使海表雄邦,再睹天日。东亚圣域,重现文明。上报国恩,下尽天职。原非得已,岂曰佳兵。凡我同胞,允宜共谅。谨此露布。山东护国军都督吴大洲,总司令薄天明。歌。印。”
山东的反袁力量不断壮大,五月上旬民军进军到济南附近,劝促山东将军靳云鹏宣布独立,如果靳云鹏拒绝就要采取军事行动。
山东将军靳云鹏见民军势大,不敢拒绝,便用缓兵之计。他伪称极赞成倒袁,但山东不能和云南、贵州相比,何况地理上又不毗连,没有独立的必要,只有敦促袁下台。如果袁不答复,山东全省军政界人物就以总辞职来对付袁。当前为了地方安靖,民军应各守原防,如果侵犯政.府军防地,政.府被迫只好兵戎相见。
这时山东境内的袁军和民军旗鼓相当,双方处于僵持状态中。
靳云鹏在北洋军系中,和冯国璋、段祺瑞有密切关系,洪宪帝制后,他们都对袁离心离德,当山东民军力量逐渐强大后,遂借此致电劝袁辞职让贤,声言如果没有满意答复,只好宣布独立。
五月二十九日袁世凯召靳云鹏入京讨论退位问题,靳奉命即行。没想到走到半路上就被袁下令免去其督理山东军务一职,改派第五师师长张怀芝继任。这样一来,山东的独立也就搁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