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府后堂此时一片漆黑,苏鸣见状长袖挥动,堂中数十盏明灯立刻点亮。
紧接着一连串的掌声响起,程昱言也走到了他的面前。
“公子果然是天资过人。这才短短的八年时间,居然又提升了这么多。如果给公子一个机会,那还不得一飞冲天啊。”
苏明听到这话冷笑道:“程昱言你我都不是三岁孩童,又何必说这种不堪入眼的场面话。”
程昱言知道苏鸣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也立刻进入正题:“公子,我所言皆发自肺腑,公子这么说实在是令属下伤心。”
“不过既然公子不愿意听暑假赞美之言,那属下就书归正传,说点公子想听的东西。”
苏鸣双手抱于胸前,冷冷的看着程昱言。
“实话跟公子说了吧,现在朝堂上的局势已经不比当年。而苏王爷现在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也早已经不是当年那般重要。
值此之际,我相信公子一定能站好队伍。您在苏王爷手下的时候就一直没有获得王爷赏识,以至于到现在唯一的一次提升,还是皇上看在王爷发妻的份儿上才勉强获得。
如果您要是想像我这般碌碌无为、平平凡凡,那我也无可厚非。可是属下实在是为公子感到了可惜啊!”
说到激动之处,甚至猛拍大腿,一脸可叹可惜的样子。
但他抬头一看,却发现苏鸣依旧是不为所动。
反而是周围的烛火,在苏鸣的内力影响下呼呼作响。
不必苏鸣表态,程昱言就知道他刚刚所说的根本入不了苏鸣的眼。甚至他在这样说下去只会是适得其反,逼着苏鸣对自己动手。
他虽说已经达到了凝神境,可是在苏鸣的超凡的身手下,估计走不了几招。就算是外面的人一拥而上,那也是需要时间。
程昱言可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死了。
于是他收起了假模假样的叹息,语气带着些无奈:“既然公子不愿意听我分析局势,那我就只能给您这封信了”
说着从怀中抽出了一封颇有年代感的信封,上面的印信也是苏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苏府印信。
苏鸣有些疑惑的看向程昱言,他不明白这份信意味着什么。
而程昱言也终于是祭出自己的杀手锏,这个东西本来是要在关键时刻才出手的。可是苏鸣如今的态度,不得不让他使出这招。
“公子还不知道这封信里到底装着什么吧。”说着程昱言就将手中的信件交到了苏鸣手中。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苏鸣接过信,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这封信的内容明明还没有展现在他面前,却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本能告诉他不要打开,但是如今的局势下,他却不得不打开。
当他打开看到信上的内容时,血丝一点点的爬满了他的眼睛。
而当他放下信件的时候,整个人如同一个狂暴的野兽。
一旁被他气势所波及的程昱言非但没有半分恐惧,反而是满面的笑意。
此时在数千里外的祁州
一队人马正在不急不缓的赶往铖镐
队伍的前面是一辆马车两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迈着优雅的小方步,稳稳地拉着马车。
车内,坐着一位长发剑眉的年轻书生,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显得如此轻松写意。而他手中的书卷也在秋风的吹拂下缓缓翻动。
而后面的车辆可并非是满载人口,而是数百坛的美酒和数万石粮草。这一条长长的部队如同百足蜈蚣般行走在逼仄的小路上。
但伴随着一人停在了马车前的禀报声打断了这份宁静。
“指挥使,根据前方哨探来报,我们估计明天清晨就会和苏青的部队碰面。”
华文凯在车内听到后将手中的书卷放下,对那人说道:“立刻加速队伍行进,务必在今夜与苏青大部队碰面。若是有耽误,后果你们自己都知道。
对了,平知县应该已经收到了我要来的消息吧。让他尽量留住苏青,万一我们这里出了点意外晚到了,也好有个防范。”
“是。”那人正是北镇抚司十三太保之一:林琅
命令下达后,华文凯又将刚刚放下的书卷拿起,继续翻阅。
一行人马也在命令催促下加大行进速度。
而此时苏青所在的大军中,每个人的脸色其实都不是很好看。
他们丝毫看不出来有战胜敌人的快感,反而整个队伍充斥着疲惫、困乏。
这场仗打完后,苏青立刻命令大军到达祁州所属的都司(都指挥使司)。
已经现在铖镐已经没了军粮,在城内白白浪费时间肯定不划算。
再加上之前苏青就怀疑有人从中作梗,所以他就算是原地待命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而且之前他收到消息,有人故意压下了大军的军粮求助折子。
索性他就带着这剩余的二十万人马,兵分五路,直接开赴到祁州都司门口。他就不信这都司还能在二十万人前抵赖。
但是也因为不断的行军,导致军队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了逃兵。不过这些损失也还算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好在祁州都司距离铖镐并不是很远,如果按照现在这个速度进行下去的话,估计再有一个多月应该就会赶到。
只不过又要沿途进城讨要粮食。这也是为什么要兵分五路的原因。毕竟你二十万大军,人家县城内哪来那么多粮食能凑给你吃的。
而且在铖镐中原有的四十万囚徒,早已经被苏青原地解散。
老子连自己的人都养不活,哪来那么多闲饭养你这么多人?
这群人大多数也都会向魏国散去,接下来估计会给魏国造成不小的边境骚动。当然这也是苏青乐意见得的。
终于是在黄昏时刻,大军到达了附近的县城下。
抬眼看去,这县城也只是挂了个县城的帽子罢了。若是有现代的gdp作为参考的话,那估计整个县城加在一起,都不及神都一个富家公子一个人的花销。
加上这最近十几年里战火不息,百姓也没有时间安定下来种植稻谷麦子。直接导致了这里的凄惨荒凉。
不少平民甚至当着他们的面争抢一小包米糠,为此打得头破血流。
明明已经一副骨瘦如柴的身躯,却还为了这一口粮食耗尽最后的力气。
不过悲天悯人从来不是苏青的行事作风。即使他知道这群人是为了生存不得已如此行径。
马蹄声逐渐远去,只留下那群厮打过后的尸体。没有人会给他们收拾,也没有人会可惜他们如此轻易的付出了自己的生命。甚至会有人趁着夜色降临,偷偷将尸体带回家,当做一顿美味……
这不是一个和平的年代,神都的居民不知边境战火。因为他们二者根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他们从未尝过这种饥饿到疯狂的感受。
苏青带队进入县城内后,也是巡视了一番。
景象与往年比起来,居然还差了很多。估计在杨青云的治下,百姓也过不好日子。
可是在朝中却有不少奏报表示,杨青云在边境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看来这些人也收受了杨青云不少好处。
“元帅,你说这天下会有太平的那一天吗?”杨廷宇一直跟在苏青身边,目睹过北方游牧的袭扰。
整片村庄被火海覆盖,男杀女奸。昨天还好好的和睦友邻,明天就和世界说了再见。
当兵的见过了太多血腥,早已经把这颗心炼制的如钢如铁。只剩下征战四海,不破楼兰终不还这一个念头。
苏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他从百年前就一直在军中生活。他每天只想着该如何战胜对方,如何从敌方嘴中啃下一块土地。攻城略地,战无不胜,就是他的一生的执着。
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若是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又应该如何。
他没有正面回答杨廷宇的发问,而是说道:“或许吧,我也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内,我倒是希望能再看一眼天下太平的样子。重现一次当年大夏王朝的盛世。”
“是啊,可是要想做到又何其难。莫说是一百年,就算再过数百年,怕只会继续延续现在群雄割据的场面。”杨廷宇有些感叹的说道。
每个帝国之间的实力都大差不差,根本没有灭国的机会。就算大明国力雄厚,是七国中最强的那个,可是也架不住其他国家的合纵压制。
北边是来自大草原的侵袭;西边又是三国联军的打压;还有南方的单桓不断在海上驰骋,不断掠夺沿海居民。
“大明现在守住这幅员辽阔的疆土已经实属不易,想要再进一步实在是难上加难。”宇文崎在一旁皱着眉头说道。
“王爷但凡领兵作战,那必然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只可惜被朝廷牵绊,那些不长眼睛的东西,就应该让他们见识见识边境的虎狼。”
苏青面色有些不喜,他手下的人说话有的时候不知所谓,就怕被人抓不住他的小辫子。
“行了,行了。不该说的别说。我们一直这么打下去,也会把整个大明打垮。有些事情是我们顾不到的,听从皇上安排就是。”
“是。”宇文崎自知失言,立刻拱手致歉:“都怪我管不住这张嘴,给元帅招惹一群苍蝇。”
“得了,别在那跟我装认错。人家县令还在等着我们入席,就不要耽搁了,辜负人家一番好意。”苏青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宇文崎和郭保是他最担心的两个人,同时他们两个也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教导他们花了不少精力,但唯独没把这性子磨平。
自己迟早会退居二线,务必要在自己退休之前找好接班人。
其实他自己早已经有了最佳人选,那就是苏鸣。只可惜苏鸣和他这两个叔叔差不多,都有些傲慢,易怒。这也是为什么苏青一直没有给苏鸣一个较高的职位。
本来想着让他先自己跟前再学习个十来年,到时候再把他提拔上去历练历练。
但没想到皇上比自己下手还快,提早一步为一张调令把他调到了千里之外的溟州。
不过这倒没什么,反正自己还有那么多的时间。而且趁着这功夫也可以让苏鸣在官场中多走动走动,这也可以为他多积累一点朝内势力。
可是他的这些用心却并没有让苏鸣感受到,反而成了隔阂。只不过苏鸣一直在他面前没有表现出来,再加上他并不过问,也就看不出来这些。
回到现在
这县城的府官一听说苏青要来,也早已备好了酒席。只不过边境的县城都过于贫苦,就连他这个县令过的也是紧紧巴巴。
这里的百姓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搜刮的。而且距离京都那么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他就算是想贪墨也没有这个机会。
一场酒宴,说好听点儿叫酒席,说不好听的也就是顿家常便饭。
不过苏青等人也不是那种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拿起桌子上的大饼就狠狠地啃下去。
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整个酒席的食物就被他们如同风卷残云一般消化干净。
“啊这..”一旁的平言亮还没跟苏青说上两句话,就被他手下这帮人的惊人饭量所吓到。
苏青则是抱拳致歉道:“我手下这帮人都是粗人,行兵打仗习惯吃饭的速度一时间也慢不下来。行为不周之处,还请您多多担待。”
平言亮还能说什么,正主都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他也不好让苏青下不来台。
只好打了个哈哈:“各位将军都为我大明浴血奋战,只是吃了两口饭罢了,不必客气。”
说着又举起手中的酒杯,向苏青敬酒道:“苏元帅为我大名立下赫赫战功,这次又勇退三国联军。在下一直想见一面元帅真容,可无奈在下身份低微,一直没有机会。
既然元帅此次能莅临寒舍,就请允许鄙人敬元帅一杯酒。”
“不必了,在下不胜酒力,只能辜负县令大人的一番好意了。”苏青只是表面上客套,但是毕竟身份差距摆在那里。他虽然言语上可以平辈相交,但是在这种场面上对饮实在不是他可以做到的。
察觉到苏青语气和脸色的变化,平言亮也立刻觉察到自己的失误。立刻放下酒杯,走到苏青面前拱手作揖赔礼道:“下官一时唐突,还请元帅饶恕下官!”
“不必了,你下..”还没等苏青话说完,一道声音便如针尖刺入他的耳中。
“看来各位都在啊!怎么也不给我留个位置啊。平知县,你这么做可就不对了呦。”
那声音让他日思夜想,恨不得将声音的主人千刀万剐、食肉寝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