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李贤从进门以来,脸色阴沉,却因婉儿的出现,再度温柔,伸出手拽了拽婉儿的耳朵,“好久不见了,脸上都有肉了。”
上官婉儿撇过脸,“婉儿为了长大吃了好多东西呢,结果却是长胖。”
李贤听闻大笑,上官仪在一旁看得很不是滋味。上一次寻亲事,上官婉儿总是拒人千里之外,根本不理人,也只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这样,表情自如,毫不遮掩做作。
婉儿是真的喜欢李贤,想要嫁给他,即便还不明白进宫意味着什么,却把真心留给了面前的人,而这位心思颇深的太子,竟也认真回答。
他必须得承认,他们很般配,郎才女貌。
上官仪在场,两眼放出数道警告,李贤也不好太过分做什么,只是和婉儿在一起聊天,连手都不敢再碰。倒是婉儿,一会儿搂着他脖颈,一会儿摇晃他的臂膀。上官仪在一旁恨不得把李贤大卸八块,仿佛他玷污了婉儿一般。
李贤看的哭笑不得。
“过几天就回来了。”李贤轻笑着说道,“等我回来,就找你,跟你去吃小吃。”
“好啊,那我等你回来。”婉儿欢快地拍手说,恋恋不舍地送李贤出府。上官仪跟在后面脸拉的很长,自己出门的时候怎么不见婉儿这般跟屁虫?
“婉儿,出身名门世家,不要不顾仪态。”待李贤带人离开,上官仪拉着脸训斥道。
上官婉儿浅浅一笑,“爷爷,嫉妒贤哥哥了?”
上官仪洋装发怒,就要训斥,婉儿笑嘻嘻转身,像蝴蝶儿一样跑回院子。
夜晚,秋风凉人,屋外吹落银杏树叶,轻飘飘落下,不知道是谁又为谁拢一袖芬芳。偶尔起风时,随着泥土和树叶的卷落,拔地而起,噗的一声,散在尘埃。
窗外秋风萧瑟,如女人在低声哭泣,第一次扰得她无眠。一双灵动的眸子,黑漆漆的屋子里格外明显,上官婉儿眼皮跳了很久,她心里慌得厉害。
婉儿起身,披了件湖水绿的罩衫,轻轻地推开窗子。冷风吹进来,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门外下人们都已经睡着了,却要不是很深,能看到她们时而扭动的身子。婉儿微微蹙眉,绕过去找茶壶,自己慢悠悠倒杯热水。她总是有夜间喝热水的习惯,所以屋子内放有暖炉。
她放下茶壶,里面的水不是很热,大概是婢女忘了添木炭,她拿起木炭放进去。却不小心烫到了手指,瞬间起了白色的水泡,疼痛感呼之欲出。
婉儿心里有些发颤,这是她从没有过的慌乱无助,明明只是烫了手而已。她内心烦躁不安,不再管茶壶,此时睡不着,便推开门走出去。
秋天的风好像故意和她作对,待她出来便鬼哭狼嚎,她沿着走廊行走,她想和姐姐一起睡。远远看到上官仪书房明亮,她暗自惊讶。突然,旁边房顶传来踩碎瓦片的声响。她连忙猫下身子,只见刀光剑影一闪而过,一名黑衣人落了下来,巡逻的侍卫紧接着倒下,连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上官婉儿顿时头脑发昏,连忙捂住嘴巴,紧接着又看到出现两名黑衣人。出手在尸体上补了一刀,对之前的黑衣人点点头,片刻之后,两名黑衣人把死掉的侍卫拖走,进一个提着刀往别的院子跑去,现场什么也没有留下。
躲在草丛里的婉儿,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第一次看到什么叫杀人不见血,死之前连血都没有留下,她骇然,浑身发抖。她吞了吞口水,攥着罩衫,调头跑向上官仪书房。
“爷爷!”上官婉儿惊恐地推开房门。上官仪正和上官庭芝在说话,看见她进来,愣了一下。
婉儿从没如此失态过,她到底怎么了?上官仪和上官庭芝同时盯着她,示意她可以说话,婉儿顾不得身份,已冲到桌子前面,紧张地拉着他二人的衣袖,“爷爷,爹,有人闯进我们家,杀人了。”
或许第一次见到杀戮,上官婉儿手指发凉,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爹,他们果然行动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上官庭芝听完后,抓起屋子墙上挂着的宝剑。婉儿看着她爹爹,已经不是之前那般和蔼,满脸杀气。
上官仪沉吟片刻,抬头道:“庭芝,你把上官沐阳带走,不惜一切代价把他送出去。”
“那爹你们,还有婉儿她们……”
“别管我们,带沐阳走,婉儿……她不会死!”上官仪喝道,说话不怒自威。上官庭芝不敢耽搁,跪地叩了三个响头,“儿子不孝,先走一步。”
“庭芝,上官家就靠你了。”
上官庭芝红了眼睛,咬牙起身出去。上官仪低头看着婉儿,突然无话,该怎么和她讲呢?这朝廷之事,最终连累了家人,本来打算明日唱一出空城计,结果还是晚了,现在应该在杀戮中了,武氏不知道派了多少人手,今夜怕是再无上官家。
“爷爷,是贤哥哥做的吗?”上官婉儿小脸惨白,说话声音有些沙哑。突然想起李贤今日的到来,上官婉儿心里犹如晴天霹雳,“不可能,不可能,贤哥哥今天来跟我道别,难道……”
“婉儿,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能活下去绝对不要死,记住了吗?”
上官仪轻笑,摸着她的头,这几个孩子,个个聪明,特别是婉儿,他最担心这个孙女,生怕她明明有活下去的机会却选择死掉。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阵冷风趁虚而入,是婢女,“大人……小姐……”..
“玉珠,你怎么过来了?”
“夫人,大小姐,还有老爷……”玉珠没说完,跪地上放声痛哭。
上官仪顿时如遭雷击,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引以为傲的儿子孙子,如今却遭如此横祸。上官仪的心中充满了悲愤悔恨,恨自己为何不早些做准备,听崔侍郎的早点离去。
婉儿放声大哭,上官仪慌忙捂住她的嘴,仅存的温热让她清醒过来。婉儿看向上官仪,“爷爷,我们该怎么办?爹娘还有姐姐她们……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要杀我们?”
“玉珠,一会你带婉儿逃跑。过了今夜,若是搜查不到你们,换粗布麻衣,从后门翻墙走,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上官仪冷静地吩咐着。
上官仪正想着该怎么藏匿,却听到院外已经响起脚步声,他心头一紧,慌忙把两个人塞到后面书柜里,两扇门一边一个。
“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说话,知道吗?玉珠,拼了命也要照顾好你家小姐,听见没有?”上官仪急道。
“是。”
上官婉儿几乎哭到发昏,没有出声。上官仪听到门口停下的脚步声,心里慌了,急忙喝道:“从现在开始,睡也不许出声!”
玉珠捂住婉儿的嘴巴,点头答应。
上官仪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最后一次摸了摸婉儿的头,然后关上了门。他要赌一把,赌他们的纰漏,赌玉珠的衷心。
上官仪取出摆在台上的那把剑,十几年没有再碰过,手感都生疏了。门被踹开,十几名黑衣人鱼贯而入,围城一团,紧接着是另外一名男子,竟是熟人,上官仪眯起眼睛,怒骂,“许敬宗,你这个奸臣!”
许敬宗冷笑道:“宰相大人又何必动怒,识时务者为俊杰,宰相大人您与武娘娘作对,岂不是以卵击石,自找死路。”
上官仪气得全身发抖,而书柜中的婉儿,悄无声息,认真听着外面发生的事情。她要记住仇人的名字,若她侥幸没死,定然会报仇。上官婉儿听到仇人叫许敬宗,她也明白,爷爷绝对不能活着走出去了。玉珠低头不语,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婉儿抿嘴,控制不住眼泪,胸口憋的难受,眼前模糊一片。
上官仪利剑出鞘,赞赏地看了看手中的剑,锋芒依旧。许敬宗稍微缓和口吻,轻声道:“宰相大人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呢?武娘娘说了,只要宰相答应以后为她效犬马之劳,您就还是当朝宰相,也会饶宰相大人您一命。”
婉儿睁大眼睛,竟然是武娘娘?她不理解,也不懂为什么会是贤哥哥的娘亲。难道贤哥哥是默认知道这件事情,才来跟她道别,难道贤哥哥也同意这样做?
“许敬宗,你住口,宰相为国付出,清廉一生,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你带人擅闯我府邸,夺我家人性命,此时又来惺惺作态充当好人,我呸!你这种奸臣阴人,拿命来吧!”
许敬宗沉下脸,脸色阴沉不定,裂开嘴阴笑,“敬洒不吃吃罚酒!”他一招手,周围的黑衣人纷纷出手,数到剑直取上官仪心窝。
上官仪暴喝一声,提剑而起,在几人之间交手。上官婉儿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听到刀剑碰撞的声音,声声击打着她的心,小手攥的太紧,脸色变得惨白,她知道爷爷年纪大了,胜算不多。但是她却希望爷爷没冲出包围,能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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