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玉不由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的鸡蛋一下子掉在地上,噼里啪啦的碎了满地,磕磕巴巴地说道:“小姐,这,这是——”
宁清芸已经迅速镇定下来,她摸了摸陶娘子的脉搏,摇摇头:“已经死了。”
陶娘子的脖子上有一道刀痕,想必是被人一刀割喉毙命。
而桌上的饭菜都是热的,应该是刚死不久。
宁清芸猛地回过头,道:“快去通知官府,那些歹人应该还在附近!”
这句话是对霜玉说的,霜玉见墨玉跟在宁清芸身边,心中也安定不少,赶快点头道:“奴婢这就去。”
眼瞧着霜玉飞快的跑出门,宁清芸又摸了摸陶娘子的肚子,思忖半刻道:“墨玉,去准备剪子和热水。”
墨玉有些奇怪,但嘴上却什么都没问,只是迅速按照宁清芸的吩咐,在陶娘子家找了剪子和刚烧开的热水。
宁清芸接过东西,什么都没说,深吸了一口气,便用剪子剪开了陶娘子身上的衣服。
“二小姐,这是——”墨玉忍不住出生询问。
宁清芸冷静道:“我要剖腹取子。”
听到这话,墨玉脸色微变。她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情,但很快脑子也转过了弯。
如今陶娘子已死,腹中的孩子已经足月,如果不把孩子取出来,只会跟着陶娘子胎死腹中,便是一尸两命。
“二小姐,您有把握么?”墨玉问。
宁清芸微微摇了摇头,她也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别说是做了,剖腹取子简直是闻所未闻,可是现在如果什么都不做,才是真的眼看着这个孩子去死。
宁清芸深呼吸几次,慢慢将剪刀伸向了陶娘子的肚子。
令人肉麻的切割皮肉声响起,墨玉看见你宁清芸的袖子和衣裙被涌出的献血慢慢浸透染湿,宁清芸脸上不断有汗珠滑落,伸手去抹,却将鲜血抹在脸上。
但宁清芸目光专注,呼吸极轻,想必心中也十分紧张。
过了半个时辰,宁清芸将手伸进陶娘子的肚子里,随后墨玉就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哭声,脸上顿时一喜:“二小姐,这孩子还活着!”
宁清芸双手染满鲜血,脸上和身上也满是血迹。
她捧着孩子的手微微颤抖,连向来平静如水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抖动:“快去找衣服。”
陶娘子本就是绣娘,为了迎接孩子的出生,更是早早就准备好了孩子的襁褓和衣物。
宁清芸将孩子慢慢裹进柔软的襁褓里,这时才觉得浑身疲软,仿佛全身的力气都从脚底下如流水般流走。
宁清芸疲惫地说:“是个男孩儿。”
墨玉脸上笑意盈盈,正准备说什么,就看见门外有人破门而入。“小姐,奴婢回来——”霜玉话音未落,就看见了满身是血的宁清芸、肚腹大开的陶娘子的尸身。
霜玉身后则跟着官兵,看到此情此景,皆是大惊失色。
而周围早已聚集了村落中的村民,看见陶娘子面目全非的尸体,先是一瞬间诡异的寂静,然后不知道有谁突然大喊一声:“她杀了陶娘子!”
随即,人群中沸沸扬扬的炸开了锅。陶娘子广结善缘,此时的村民都义愤填膺,纷纷喊道:“快把这个凶手抓起来!她不光杀了陶娘子,还屠戮陶娘子的尸身,实在是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霜玉从方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她心下知道,此事一定另有隐情。
宁清芸昨日才救了陶娘子,怎么可能今日就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杀了她呢?
霜玉赶快上前一步,拦在宁清芸身前,不让躁动的村民上前拉扯她。
宁清芸不急不恼,让墨玉拿了一件衣服披在陶娘子的身体上,宁清芸手中抱着刚生下来的孩子,冷冷看着面前攒动的人群,道:“凶手另有其人。”
“什么另有其人!分明是你用剖腹的方式杀了陶娘子!”有人喊道。宁清芸把怀中的襁褓拨开一角,露出孩子红彤彤的小脸,道:“我到此地时,陶娘子已经过身。如果不剖腹,那陶娘子腹中的孩子也是必死无疑!”
随即,霜玉也大喊起来:“如果真是我家小姐做的,又为何要让我去报官?这岂非是自投罗网!”
但人群并不相信这种说辞,官兵看到这种情况,已经想上前押送宁清芸。
墨玉拿起桌上的筷子弹出去,如飞到一般插在上前的官兵面前,笑道:“此事去衙门一问便知,我家小姐金尊玉贵,岂是你们可以碰的?”
宁清芸将孩子交给霜玉,道:“你先带着孩子回医馆,让黄大夫照看,之后再来衙门吧。”霜玉点点头,正打算抱着孩子离开,却被一个官兵拦下:“你也不能走!”
宁清芸此时脸色已经完全沉下来,她完全褪去了方才的平淡神色,脸上面无表情,目光却寒冷如刀,道:“这个孩子是我剖腹取出,此时身体十分虚弱。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么?”见那官兵还在犹豫,宁清芸厉喝一声:“还不赶快让开!”
那官兵浑身一抖,先前唐南明已经交代过,不能让一个人离开,要把宁清芸和她身边的两个婢女都带去衙门。
可此时宁清芸周身寒意仿佛有了实体,正冰冷沉重的压在他身上,让他不敢抬头去只是宁清芸的眼睛,只能默默让开了一条路。
宁清芸整理了一下衣衫,让墨玉打了水把满手鲜血洗净,才缓缓道:“走吧。”
上了马车之后,宁清芸便不再说话,只是细细思索起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虽说墨玉已经见识过宁清芸的谋略和胆识,但是今日,宁清芸做出剖腹取子这种可以说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这可是众目睽睽下发生的事情,若是让旁人来看,自然觉得宁清芸是凶手。
不知道这一次,宁清芸是否还能逃过去呢?
到了衙门,唐南明一身官服,已经正襟危坐在上首。
衙门中聚满了人,都是听说宁清芸剖腹杀人赶过来的。
其中不乏对陶娘子颇有好感的人,看到宁清芸浑身鲜血的走进来,已经有了愤怒之情。
唐南明咳嗽了两声,看着站定的宁清芸,大声道:“宁清芸,你杀害陶娘子,屠戮死者尸身,你是认还是不认?”
听了这话,宁清芸兀自笑了起来。周围的群众见了,更是怒火中烧,唐南明则呵斥道:“你笑什么!”
宁清芸慢慢止住了笑容,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道:“我笑唐大人为官十数年,连案子都不会审。”说着,宁清芸慢慢道:“为何不问我进入陶娘子家中看到了什么?然后做了什么?我杀了陶娘子?在场有谁看到我杀了陶娘子!”
宁清芸的语速越来越快,掷地有声,接连几个问题连珠炮一般丢出去,让唐南明有些瞠目结舌,但唐南明一拍惊堂木:“谁允许你咆哮公堂!”
宁清芸不说话了,冷冷看着唐南明。唐南明和宁清芸四目相接时,只觉得犹如寒芒刺背,坐立难安。
宁清芸道:“我到了陶娘子家中,敲门却无人回应,可陶娘子家中并未锁门,所以我直接推门而入。却不曾想,进门以后看见桌上摆着饭菜,还有两杯热茶,可陶娘子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唐南明清了清嗓子,道:“那你可曾剖腹?”
宁清芸不卑不亢道:“有,但陶娘子并非因为剖腹而死。”
唐南明一声大喝:“这只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前往陶娘子家中的捕快都看到了,你浑身鲜血,陶娘子的尸身被人开膛破肚,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即便这样,就能认定是我杀的人吗?”宁清芸冷笑,“仵作何在?”
一直站在旁边的仵作一愣,走上前来。
宁清芸转头盯着他,道:“可检验了陶娘子尸身了?是否知道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仵作擦了擦头上的汗,方才陶娘子的尸身就已经被带进了衙门,几个仵作做了检验,发现陶娘子是午时死的。宁清芸听了这话,道:“我午时二刻才到陶娘子家中,所以此事定然不是我所为。”
“那是否有人给你作证?”唐南明问。
宁清芸正准备说话,只见人群中突然跑出来一条人影,大声道:“有!午时的时候,宁小姐正与我在一起!”
众人回首看去,发现站出来的人是荣霞。
宁清芸也是一愣,荣霞向来与陶娘子交好,但此刻却无条件的信任自己,站在自己这边。
荣霞坚定的看着唐南明,道:“昨日陶娘子就与宁小姐约好,让宁小姐今日上门做客。今日我在村中午时遇到了宁小姐,因着宁小姐对我有恩,所以拉着宁小姐说了一会儿话,宁小姐的的确确是在午时二刻才去了陶娘子家中。”
所有人都知道陶娘子对荣霞极好,所以此刻荣霞为宁清芸说话,一时间也让本来忿忿不平的群众心中有了疑惑。
如果陶娘子真是宁清芸所杀,那荣霞必不可能包庇宁清芸。
可这时,仵作突然说道:“知府大人,我们仵作虽然能知道死者死亡的时间,但是并不具体。即便宁小姐是午时二刻才去的陶娘子家中,也不能认定宁小姐并非是凶手。”
宁清芸冷笑,好,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那就来看看,是你们魔高一丈,还是我道高一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