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她又去了趟卫生间,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房间只有她一个人,床头还放了一杯水,入喉尚有余温,苏荷心下一颤,他许是守了她一夜。
她闹得小插曲,隔壁房间二人混不知情,吃早餐的时候,赵琳见她胃口不佳,有些奇怪,“昨天你没吃晚饭,早饭就吃这么一点?”
苏荷撒谎,“昨晚我叫了夜宵,现在不太饿。你和爸晚饭怎么吃的?”
“在酒店餐厅吃的自助餐。”苏远山抢先开口,笑道,“你妈还偷偷给你拿了鸡蛋和面包,按了两次门铃没人应,没再吵你。”
苏荷手指紧张地揪扯桌布,“我,我没听到。”
“你妈还以为你跑出去玩了呢。”
“哪有。”苏荷打哈哈,“可能这几天太累了,睡觉有些沉。”
这些天的住宿行程都是她筹划安排的,虽然行程不紧张,但操心是难免的,苏远山不疑有他,一家三口闲聊了几句,回房收拾完行李,便去办理退房了。
等电梯的时候,服务员看到她,关切地问她,“苏小姐身体好些了吗?”
苏荷暗暗后悔订了五星级酒店,服务如此之周到,令人措手不及,她随口回了句“好多了”,道了感谢,急忙拖着目光狐疑的二老进了电梯。
不等他们发问,她主动交代,“宵夜吃多了,有些噎食,我让他们送了消食片。”
赵琳整了整丝巾,叮嘱她,“晚饭别吃太多,尤其是宵夜,不好消化。”
“嗯。”
苏荷心跳如鼓,不敢看她的眼睛。
退房之后,他们乘酒店安排的车,直接赶赴机场。
好在来时,她便单独坐一排,回程时,依照来时的座位安排,苏荷直接溜到他们后排,系好安全带,便戴上眼罩休息。
赵琳心中纵有疑问,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却也只能作罢。
听到空姐一再重复地轻柔询问,苏荷砸了砸嘴,摘下眼罩,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起飞1个小时了。
她扬手示意,已经走过两排的空姐,身姿婀娜地折了回来。
苏荷把毯子递还给她,微笑着道,“谢谢,麻烦给我一杯开水。”
胸口有些憋闷,她打算再吃些肠胃药。
空姐的笑脸露出一丝疑惑,“好的。”
“也给我一杯水。”
“好的,先生。”男人摘下眼罩,露出完整的俊脸,和他的声音一样,他的五官冷峻疏离,那是权势和财富滋养出来的淡漠,空姐轻柔地应下,躬身问道,“还需要别的吗?先生。”
浓黑的眉毛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女人的香水味让他有些反感,“不用了。”
待空姐推着餐车走远,苏荷踹了身边人一脚,压低声音道,“特别惊喜玩上瘾了?”
江铭挑了挑眉,提醒她注意前排的人。
苏荷愤愤地抓过他的手,在他手心一笔一划的写字:“你想干嘛?”
“回家。”江铭配合她用相同的方式和她交流,“未经允许,我不会多说话的。”
苏荷的指尖颤了颤,她自问从没亏欠别人,却一而再地对他感到抱歉。
江铭似是看懂了她的心思,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在她手心写道,“肚子还难受吗?”
“有一点点。”她从兜里翻出药片,就着温水服下,愧疚地看着他,“你的黑眼圈好重。”
连续赶飞机,加上睡眠不足,难免显得疲态,江铭扯了扯唇角,“是不是很老?”
苏荷打趣他,“不老,刚刚空姐还冲你抛媚眼呢。”
江铭惩罚似地捏捏她的小指。
苏荷吃痛,轻轻打了他一下。
江铭十分享受她的“花拳绣腿”,脸上挂满笑意。
前排的赵琳突然回头,“一一,我的眼镜是不是放在你那里?”
苏荷全身紧绷,右半边身子几乎麻了。
她的手还和某人握在一起,如果赵琳的视线稍稍偏移,便会发现椅背后的秘密。
“给您,妈。”苏荷佯装镇定,单手翻开皮包,把老花镜递给她。
赵琳接过眼镜盒,便转身看杂志了。
苏荷偷偷松了口气,俏皮地冲江铭眨了眨眼睛,江铭倾身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刺激吗?”
苏荷娇嗔地横他一眼,前座的人突然动了一下,她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
两人立刻屏住呼吸,见前座的人转了转脖子继续低头翻杂志,才敢动作。
苏荷念书的时候是个守规矩的孩子,如今却真实地体验到在课堂上传纸条的欢乐。
江铭耐心十足,忍着困意陪她玩哑语游戏。
两人“聊”了许久,后来,苏荷选了一部国产言情片,他们戴着耳机,对着各自面前的屏幕观赏同一部电影。
看到有感触的地方,苏荷便挠挠他的手心,江铭刚开始还能回应她,听着电影低靡的伴乐,渐渐地眼皮越来越沉。
广播里响起飞机即将着陆的提醒,苏荷小心翼翼地抽回手。
她刚一动作,江铭便醒了,本能地攥紧她的手。
苏荷指了指头顶的广播,示意他准备下飞机。
江铭搓了把脸,在她手心写道:阿文接机,我先出去。
苏荷点了点头,按照广播提示,关掉放映板,往窗边坐了坐,江铭戴着眼罩继续睡觉,紧抿的唇角透着冷漠疏离,两人俨然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飞机经历短暂的颠簸后,平稳着陆。
赵琳转头道,“一一,别落下行李。”
苏荷应了声,起身够行李舱中的行李,不知是卡到哪里了,扯了几下都没取出来,她踮着脚尖往里看了看,自言自语地嘀咕,“好像卡住了。”
“我来。”
江铭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让开,探手在行李舱里摸了摸,左手用力一拉,将粉蓝色行李箱放到地上,顺道把拉杆拉了出来,“勾到包带了。”
苏荷尴尬地握着拉杆,蚊子似的,“谢谢。”
前排的赵琳跟着道了句“谢谢”,“麻烦您了。”
江铭愣了一下,“举手之劳。”
转而觉得自己口气过于生硬,嘴角挤出一抹笑。
他的五官生冷坚毅,配上这个笑容,着实诡异。
苏荷尴尬地咳嗽了声。
江铭也觉得自己画蛇添足了,尴尬地摸摸鼻子,冲赵琳夫妇点了点头,拎着旅行包,顺着人流往出口的方向去了,“再见。”
“这个人蛮奇怪的。”赵琳看了眼渐渐远去的黑色身影,嘀咕道。
苏远山推着行李,催着她往外走,“哪里奇怪了,乐于助人,很好的品质嘛。”
赵琳裹好围巾,从他手上接过行李,“说不上来。对了,一一,你旁边坐的不是一位大姐吗?”
苏荷装迷糊,“我一上飞机就睡着了,醒来身边坐的就是那位先生。”
赵琳心头始终蒙着一层薄纱似的,却又说不清楚到底问题出在什么地方,见她磨磨蹭蹭地还坐在座位上,催促道,“怎么还坐着?”
苏荷煞有其事地在座位上四处寻找,“我的发卡找不到了,你们先出去,我马上就跟过去。”
赵琳絮絮叨叨地数落她,“整天粗心大意的。”
苏远山在一旁打圆场,“一一哪里粗心了,咱们这次出去里里外外、吃穿住行都是她打点的。”
“你就知道惯她。”赵琳被他圈着往外走,转头提醒“认真”寻找发卡的女儿,“晚上去杨主席家串门,回去休息一下,好好打扮。”
“知道了,妈。”苏荷乖觉地应下。
杨主席是赵琳的老上级,去她家拜访是每年春节的例行公事,老人家可爱可亲,看到她仿佛看到了奶奶,苏荷倒是不反感去她那里。
赵琳在人情往来方面素来得体,精心挑选的礼品很讨老人欢心。
“小荷长成大姑娘了,瞧瞧,多漂亮啊,眉眼跟你妈妈年轻时一模一样。”老人和去年没什么变化,饱经风霜的面容上,慈爱的皱纹又多了几条,吃过晚饭,拽着苏荷的手说个不停,眼中尽是对小辈的疼爱,“朋友谈好了吗?”
苏荷腼腆地笑了笑,“没呢,想多陪在爸妈身边几年。”
“该谈朋友了,小赵啊,别舍不得,孩子早晚要嫁人的。”老人做了大半辈子妇联工作,撮合成的夫妻没有一百对,也有九十九对,脑子里搜寻了一圈,笑着道,“老陈的侄子刚从国外读博回来,二十八岁,长得也不错,你要不嫌弃,让两个孩子见见?”
赵琳自是欢喜,“瞧您说得,您不嫌弃我们小门小户就好。”
选时不如撞日,老人当即起身去了书房,“我这就让老陈给他打电话,他和我们住一个小区,几分钟就能到。”
书房的门关上,苏荷悄声开口,“妈,算了吧。”
赵琳瞪她一眼,“多好的小伙子,先见见再说。”
苏荷嘀咕,“您又没见过。”
“家室好,学历高,条件很优秀了,配你绰绰有余。”想及和老公的谈话,她的语气软了些,“喜欢就处,不喜欢就当认识一个新朋友。”
苏荷还想再挣扎一下,书房的门开了,苏远山笑呵呵地跟着两位老人一起出来了,“要是能成,元宵节就热闹了。”
爸爸放话了,这场相亲肯定逃不过了,苏荷无声地叹了口气。
然后,她就莫名其妙地在别人家里跟陌生男人聊了半个多钟头。
男生对她的印象似乎不错,当着长辈们的面,约她第二天去看电影。
苏荷自然不会答应,顺口捡了个无可反驳的借口,“不好意思,我的假期后天就结束了,打算明天上午带爸妈去医院做个体检。”
孝字当头,即便是当众驳人面子,也情有可原。
男人倒也识趣,笑道,“长辈的身体是大事,不用觉得抱歉。”
杨主席不无羡慕地道,“闺女好啊,闺女是爹妈的小棉袄。小皓,你明天起个早,帮着跑跑腿。”
苏荷淡定地吃葡萄,这样唐突的帮忙,不用她开口,爸妈肯定也不会答应。
赵琳确实推拒了,不过,只是客套地推辞两句,“好吧,那就辛苦陈皓了。”
苏荷大跌眼镜,指尖一滑,葡萄肉在空中划了一个抛物线,在地板上咕噜噜地滚啊滚,停在了一双男士休闲鞋旁边。
陈皓谦和地笑笑,抽了张纸巾,把葡萄连同纸巾一起丢进垃圾桶。
苏荷自觉尴尬,看着长辈们无比欣慰的笑容,简直尴尬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