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温温,端根竹板时间怎么这么短?鸡腿爷爷可说了,男人不能这么快。”
这种虎狼之词,能忍吗?
可是要是许南禅的话,谢温良就能忍了。毕竟旁人让姑娘三分,即使姑娘不知,爱慕的人也可以让她一生。
伴随着银铃般的讽刺笑声,姑娘吃完的果核将要轻飘飘落在竹木板宽背侧,却突然加速,凭借高势压断谢温良早已欲摧的剑势,竹尺瞬间脱手,直竖竖插入泥土中。
青衣少年却仿佛噩梦突醒,满头大汗,顾不得君子礼仪,颤颤巍巍地躺倒在姑娘笑卧其上的大青石旁,长袖软卧无力揩汗,只能大口喘着气,小周天吐纳天地灵气。
此时虽然没练过浩然气,快哉风确实很快哉啊!
自从许南禅来了后,家里何止是多了双碗筷,谢温良都怀疑这是师傅的亲孙女!喝高了的师傅都没姑娘来后的师傅笑的开怀,好一个言笑晏晏!真是贴心小棉衣,人间女儿奴,只可惜任劳任怨的小温良也开心。
师傅说江湖相逢,朋友相托,可以收留这两个客人。可奇怪的是,半个月以来许南禅老爹自那一夜离去,就没再回来;师傅的剑鞘也空了;自家的桃枝被折去一束等等。
这么多有趣的事,谢温良都想问问许南禅是否知道,也都想和她说一说。
没有道理,当真奇怪。
怪不得有时少年们的心房很小,灵魂太冷,放不下四书五经和金戈铁马,只够小火温一杯酒,欢喜等一个人来。洁白,纯粹,就像万朵红棉花撕开坚冰,怒放如云烂漫。
许南禅却很开心,没有规矩,小魔女当然开心。至于老爹,管他呢?流水永远限制不住游鱼,终究要泼出去的水待不住盆里。远了洛城,难得来人间一趟,她很喜欢这山这城这小楼,当然出洛城时,她也很难想到以后会喜欢眼前这少年。
佛本曰:“不可云。”
可眉来眼去,眼波心尖,可不就自然荡漾出缘来缘去?就算月老没来,相逢也足够可爱。
而日后看似洒脱的谢大剑仙,当下正半死不活地吊着白眼看云,假装数着云朵。稍稍扭头看着果子没吃完,鼓鼓囊囊脸,脸还有些婴儿肥的少女。
少女却正在找什么,有些恼意没找到,浑然不觉。
眉目三分恼,嘟个小嘴,谢温良却醉的有些厉害,恐怕比两壶红袖上头的更快,又回想起那日清晨淮水岸旁的尴尬景象,春色动人。
他不禁想笑,又唯恐挨打,姑娘的小手可惹不起,不露痕迹的敛唇抿嘴,该是偷笑,感叹一句:“南禅,今天云真美。”
今天云真美,晚霞应该会更美。毕竟羞红脸的姑娘,总比呆板动人的多。
可即使没有夕阳晚霞,江湖落了雨,陪你听雨也是极美,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你若觉云美,我便怪雨急,可我亦喜雨急。
初提剑时,便已知晓:无你处,无江湖。
杏花与枝梢你侬我侬正缠绵着,离淮城清晨时令,青草还只是遥看近却无的风光,沿岸隐隐斜长。霜寒自然还有些残留,枕草子中的露水待观还需些时候,但已有早起的老人端起茶盏上山。
舟子们的号声从不远处传来,古朴有力。
谢温良睁开眼,还有些迷糊,身子这么沉,有些懊恼昨夜贪杯。他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被许南禅这个大魔女一个八爪鱼捕食的姿势抱住,很不淑女,但好像又好动人?山峦起伏。
这演的是哪一回书?!
谢温良虽说年少早熟,自然也曾读过一些不良书籍,加上从小混于市井之间,自然特别熟悉。可若说这真枪实战嘛,没训练过的小兵,给他神兵又如何?自然杀不了人。
内心当即躁动不已,南禅柔荑还整个钩在温良肩头,因为她还矮他小半头,原本盘好的青丝轻散,视线以内的粉嫩俏脸紧贴自己胸口。
面纱呢?哟,还是个小仙女!
两种想法同时浮现在少年的脑海里。果然,无论处于何种境地,欣赏妹子总是能被男人放在第一位置,无关风月,男儿本色。
幸好这处岸口没舟子来往,不然还得白捡个偷人的好名声,说书郎肯定是干不下去的。谢温良那叫一个热水里的青蛙,一蹦能翻十万八千里。
正准备起身放开她,稍微用力却怕伤了她,脸色猛然一僵,面纱、钗子、铃铛都在手心!这下可真是哑巴吃黄连,谢温良无奈,半红着脸轻呼:“姑娘,许南禅,醒醒。”
都说女子脸红是天下最干净的山河胜景,那么男子脸红必然是天下最窘迫的小家气象,要么没钱,要么尴尬。
才认识一个晚上,才吹过两个小时的牛,才偷喝过两壶师傅的酒,她就对他这么放心?谢温良哪知道,洛城第二美人在亲近的人身旁睡觉很沉,更何况洛城谁敢去招惹“顶好的乖姑娘”呢,这不摆明想减肥欠削吗?
有些人,遇见即可相信,不在世俗定义的时间之内,而在人海之外。
一眼万年,不过如此。
毕竟少年尚年少,这种事还真不知如何处理。他只能一手环抱,一手按地,当真比拔剑两千次还累。
这时,忽然听到许南禅小声说:“好不容易出来了,我要吃那个冰糖葫芦,还有娘说的那个小糖画……”说完还砸吧砸吧嘴。
谢温良胸膛处正是她咽口水的位置,心潮逐浪高,又飞快瞄了一眼大半青丝遮住的面孔,他转过头去,咽了咽口水。
若太阳是美貌的姑娘,那夸父渴死必然情有可原。
睡觉抱人,说梦话,笑有酒窝,嘟嘴咽口水的姑娘,谁不爱?已胜十二分月色,唯恐爱而不得。
春风也觉得有些安静,吹的落寞。谢温良心想:要不等她自然醒?随即打消这个念头,以这姑娘三分精怪,七分可爱的性子,还不得让自己挥剑自宫?必然地!
风起于青萍之末,乱四时之序,有些不合时宜的微凉。谢温良担心她着凉,避起衣袖挡风,不料有些心急,未曾想袖角轻轻刮过姑娘鼻尖。
女人可能属于猫科动物,有时候天大的事情无动于衷,但就是很微小的细节足够敏感。可能有些痒,许南禅天真地睁开眼,纯净又狡猾,悄无声息。
可是率先进入眼帘的,并非明媚的阳光与山色,而是温良修红的侧脸。
旁日若见清秀,此刻便成浪荡。
于是,家猫炸了毛,后果很严重。
“啊~你个大淫贼,敢吃本姑娘豆腐!”
“你听我……”
“啪!”
巴掌很响,两三鱼儿吓地跃出水面,瞧个新鲜,享受果然就得遭罪。
雀舌苍翠,杏花满学堂。小楼里散步、打养生拳的老人笑地放肆。
不是夜空,也赏风月。
两只空酒壶并排靠着,小风漫过瓶口,凉薄,个高迎风的那个好伤心。
以至于后世某段剑仙父子对话,成为说书的经典笑料,可以掺酒,可以伴茶,可以笑天下姻缘:
“老爹,你追我娘用了多久啊?”
桃花树下,故作高人的谢温良看懂了儿子打的手势,娘就在不远处。
他正襟危坐,严肃地说:“你娘说摘下粉面纱,就赔红盖头。天上人间,都跑不掉的。更何况,我是个负责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