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只有两样东西是公平公正的。固定的二十四小时时间,没有意外的死亡。金钱买不到时间,也换不回生命。
只要夜晚能安然入睡,并且保证第二天能睁眼迎晨,恭喜你啊,安全迎接新一天。活着,生活。
我想所有事情就在今天终结吧!
彼岸那丫头恢复的不错,年轻就是好啊,一个晚上就能生龙活虎的在我面前蹦跶了。
我交给她一个绝对喜欢的任务,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虐渣的机会。而我将带小雁子去冥府见一个人,一个她未放下的人。
兵分两路,各司其职。
黄泉路漫长,死境之地,亡魂归路,漫天黄沙,得名黄泉。
无数亡魂排队缓慢前进,前方便是奈河桥,过了桥,饮了汤,忘前世,入轮回,一个人又轮回尘世。
比起冥府无法入轮回的游魂,那排长队的魂又岂能用幸运二字形容。你不在乎的,可能是别人求不来的。
我带着小雁子,让她亲身经历每一幕,直到走到冥婆的汤锅前。
“孟婆汤有味道吗?”小雁子问我。
冥婆向我行一礼,“冥司大人”转而回了小雁子“汤本无味,乃人之心性所化,心苦汤便苦,心甜汤便苦,人生各味,看你怎么品了,姑娘你有一半生魂在外,喝不了冥汤也入不了轮回!”冥婆一眼便看出小雁子的来历。
拜别孟婆我将她带去冥府一处禁地,名唤幽都,是一处有鬼差镇守的阴城。由冥王划出的一块净地,归天地游魂使用,让他们为冥府织阴丝,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幽都里飘着各种各样不能入轮回的亡灵,都在阴城边工作边等待入轮回的机遇,若遇不到机遇,也可以选择永留冥府做一名阴差,代价便是永世不得轮回。
“你带我来这,是想告诉我,我阳寿未尽,如果选择死,便也会留于阴城之中暗无天日的飘荡!”
我没有回她,只是指向她的左侧,她不明所以,看了过去,那是一个游魂,面无表情的重复纺织阴丝的动作。我看见她不在乎任何事的脸上,终于有了松动。她难以相信的回头看我。
我知道此刻她是崩溃的。如果说她的心底还有一处柔软,那便是母爱的回忆和对稚子的牵挂。
她指着那纺阴丝的游魂不可置信的问我那是不是她在阳世的妈妈,为什么妈妈死了两年还没轮回,为什么她受了一辈子苦好不容易解脱了,冥府还要这么残忍剥夺她入轮回的权力,为什么还要让她承受着暗无天日,她大声呵斥人道不公,冥道原来也不公。她愤怒的咆哮,肆意的发泄不满,而我也不加阻止,由着她发泄。
这是个善良的孩子,语言中没有任何对母亲的埋怨不满,尽管所有的因皆全由她而起,她种下的因,命中重要的两个男人,却全由女孩承担了恶果。而今女儿却丝毫不怨她,只是替她感叹命运的不公。我大为感慨,人,很多时侯也还真的是人。
她停止了歇斯底里的咆哮,转而哀求我:“彼岸姐姐说你是阴阳令主,是渡阳世恋魂的人,我不用你帮我了,你帮帮我妈妈吧,她苦了一辈子,到死身边都没有几个真心记她好为她哭的人,我不晓得她为什么入不了轮回,可我想求您帮帮她,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换她入轮回。她曾带着希望生下我,纵然什么都未给过我,可到死心中仍念着我,而我也在没有机会报答她了,如今一命换一命,我想报了她的生恩,从此,这世上再无我欠之人。我愿永留地下,换她世世平安顺遂,求大人成全!”她跪于我身苦苦哀求。
我有几世未见这样纯粹可为他人断自己轮回的善魂了,太久太久了。我见过无数父母可为子女付出一切的,却很少见到子女肯为父母豁出去的。必竟人性吗?也就这么回事。我想起那位造人的上古之神,她怕是从未料到,她所给予美好生命的人,会发展成如今这样。神心中只有大爱无私,但天地生灵既神之后全生出了七情六欲。上古众神创建的完美世界,终归没能如他们所愿,天长地久的保持下去。无限悲哀啊!
我扶起小雁子告诉她,我只渡恋尘世魂,无权干涉冥府其它事宜。每个生灵都得各司其职,若随意干涉,那这世界岂不乱了套。而能救她母亲的,也只有她自己。
她摇头苦笑,在阳世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到了冥府又有什么能力来管冥间的事。
我也不想隐瞒她了。告诉了她,我带她来此地的真实目的。
“知道你母亲为何不能入轮回吗?因为人间有法,冥府有律。凡人死后,由人间掌法之人销户,证明人世再无此人,冥府中计载此人一生运势的冥册也会跟着清空,随此人入轮回,便是翻新重铸,所有一切翻篇重来。“
我指了指雁子妈接着说:“而你妈妈当年虽身患绝症,却最终自戕而逝,冥册所录阳寿未尽,已是犯了冥府大忌,有幸落入冥府也得做为游魂飘荡个几百年才能轮回。可你妈妈却犯了个更重要的冥律,那就是她阳世的真实身份并没有人给她注销,她顶了别人的名字,冥册不承认无法重铸,所以如今别说入轮回了,冥府都不认她,出了这阴城她就得魂飞魄散。”
我指指雁子妈又指指小雁子。“我此行带你来的目地有二个,第一个让你看看你母亲如今的境遇,顺便告诉你,你以为她只在这待了两年吗?天宫一天人间一年,而人间一天,是冥府十年,你自己算算她留在这多久了?第二个,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吗,你本来就阳寿未尽,更何况在阳世你如今还是黑户,无名也无姓,你现在没了,冥府一样不承认你,你和你母亲没什么不一样,甚至更惨,她还歹还有名有姓呢,你想过这件事没有。有时侯就算是死了,也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爱你的人会为你伤心难过片刻,便也过去了,而恨你的则会拍手称快,恶毒一些的死了也要咒你。如果你甘心此生就这样,我也无权多加干涉,一切随你。容我提醒一句,如果你都没了,你觉得是你那继父能突发善心,还是你那混子亲哥能生出些良知,替你母亲销户,让她不再受这暗无天日之苦?”
她被我反问的哑口无言。是啊,人你能指望,不是人的你指望什么啊,她愣在原地,而我转身离去。
如我心中料想的没有差别,她决定跟我回阳世,并且一定要活着。她活着母亲便还有一丝希望。
彼岸丫头常说我老奸巨猾,其实我只是善长驾驭魂心罢了。身陷绝境中的生魂和死魂,只要心中还有一丝希望,我便能抓住由头,唤回他们真正的心。必竟不管再苦再难,人心中都有所思所爱和思他爱他之人。
重回阳世我将小雁子的生魂送回她实体内,不过实体已经转进了医院,看来彼岸那边也成功了。
小雁子对我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而我也要照约抹去她关于我们的这段记忆,只保留一些重要的,让她留于脑海。对她而言只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醒来也会逐渐淡忘成为回忆。如果将来我们还能重逢,或许也只是擦肩而过,匆匆一瞥的路人罢了。
等回到住处彼岸欢声笑语蹦到我面前,嗯,看来整治人渣整治的很是舒心。
南城刚下了政策改革,今年严历打击各种家暴行为,各处执法者为提政绩忙得热火朝天。彼岸适实给此处的妇联送上大礼,匿名举报本小区有人性质恶劣虐待少女儿童,还给提供了证据。于是正在混子哥在次出手伤害小雁子,嫂子抽打孩子时,被执法者破门而入抓了个正着。人证物证俱在,迎接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去号子里慢慢忏悔人生吧。
彼岸很是解气,这俩渣子终于能受到惩罚了,又觉得这点罚也不能抵消他们犯的罪。
“你交代我的另一件事我也做好了,那些婴灵愿意留下来做灵娃,我剪了他们的血缘线,从此与那渣子再无瓜葛。”说着坏笑了一下,得,我就知道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而我再婴灵中也没看见那对血瞳双胞胎婴灵,便明白了个大概。
彼岸顺手抱起一对婴灵拥入怀中。“你可别乱猜,不是我不带他们回来,人家死活不离开。也是,本来可以活着入世,享受人间的风花雪月,却偏被一对渣子无情扼杀在摇篮中,怎么能不恨呢。这两个婴灵要一辈子跟在他俩身边,将来他们从号子里出来,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都会祸世连连,现实版的暗无天日哟,值得渣渣拥有。”
我看着她笑的前仰后合。“你怕是不只做了这些吧,还做了什么?”
她打了个响指。“聪明,这对渣子受罚了,不还有个继渣吗?我查到了他,小雁子母女走后,他活得还挺滋润,又动歪心思找了一对新母女,这次的女人可是一个明面良善,背地飞刀的狠角色,和他绝配。当他再对人家女儿露龌龊心时,被女人一刀切掉半根命根子,从此不能人道了。不过我觉得不够,派了被我施了法力的灵娃惊和恐去他身边了,法力用的不多,刚好撑到他下地狱的时侯。这下半辈子他都得在惊恐中渡过了。还有她的生父,不过没轮到我出手,这十七年他自己就把自己混得惨不忍睹,天天病痛缠身,无人照顾,现世报啊!“她感慨。
古人诚不欺人,招惹谁也别惹女人。
被小雁子牵挂的孩子也有了归宿,因为是未成年小雁子不具奋抚养人的资格,政府出面将孩子送去福利院生活。将来小雁子长大想养这个孩子也是可以将孩子带回去的。
彼岸跟我炫耀她的杰作,我也不甘示弱,当听到我又赐了小雁子一个梦境时,她坐不住非要看看。
大梦一场,女孩醒来,她感知了生命的珍贵。两场梦境一生一死,太过真实。此刻,她要好好活着,堂堂正正活着,还要帮妈妈销户。
时间有条不紊的依照本来的轨迹走下去。
贵亲将她带离了伤心地,她有了新的生活,亲人,朋友。两年后生父找到她,弥留之际时,做的唯一一件人事,帮她办成了属于自己的户口,也许是受够了报应,也想起了那个被他伤害了十多年的女人,在女儿的陪同下回了故乡把女人的户口注销后就与世长辞了。二十三岁她接回了放心不下的孩子,留在她身边生活。她的生活平淡幸福。二十六岁命定的良人出现,一个简单的误会,让两人一见钟情,彼此许诺相守终生。二十七岁她成家立业,婚后丈夫体贴,公婆疼爱,一家人齐乐融融。
到这就结束了,彼岸还没看够,嚷嚷着还没看见她生子,怎么就没了。
我没回她看向远处,那是属于她的生命,也只有她自己有资格,亲身经历,亲身体会!而她所念之人,因她所思所善也得了自由,得以轮回转世。
雁子妈轮回时我又去了趟冥府,阳世销户冥罚也结束了,她不用在留在阴城度日了。她这一生也是坎坷多难令人唏嘘,本因得一女儿重生了希望,却奈何世事难料,连累一女孩受尽尘世苦难。兜兜转转如今还是因为女儿方得福得了自由可重入轮回了。我想那个女孩如果能知道这些,她一定会很欣慰高兴吧。
亲爱的姑娘,请你不要哭泣,跨越迷茫恐惧,踏过苦痛煎熬,穿过这片荆棘,鲜花盛开,绿树成荫,美好的生活正奔你而来!
------题外话------
写本篇故事时,我其实一边哭一边写。
一个人一生要经历多少苦难才能得到幸福呢?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现实中的姐姐越过了这片黑暗,也等到她的良人。丈夫体贴,公婆疼爱。所以她才把压在心里的秘密说给我听。
希望我的姐姐下半生再无苦难,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