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打算见一眼的,想想还是算了。”沉月摆了摆手,叹气:“仙子记不记得我当初带她来你这,那丫头拉着我死活不让走,哭天抢地像要上刑场一般。现如今好不容易在你这定下来了,若见了我,保不准再闹一次。”
若英不禁笑了:“是个憨实的姑娘,开始唯唯诺诺改不去奴性,这几年被人欺负多了,倒磨出些刚烈的脾气,人又勤奋,才五年就入了筑基。”
“被人欺负?”相比入筑基,被人欺负更令沉月意外,毕竟雪青是自己带来的,尚有私心,语气难免带怨:“修道之人怎可恃强凌弱,仙子该好好管管才是。”
“我若是不派几个人欺负她,她那奴性恐怕到现在还根深蒂固,河神真当我收弟子不看品行的。”若英故作不悦,侧过脸去。
这么一说沉月始才发觉自己一时情急怪错了人家,赶忙赔不是:“我这人脑子一根筋,不会转弯,仙子当我是傻子罢,莫怪莫怪。”又想起什么,接着道:“还有,仙子再帮我跟你那看守在仙洲门口的小仙君也表个歉意,我诓他说家里母亲重疾无医,他心善才应了我进来。”
“河神何以费神想借口,道明身份他岂敢拦你。”
“仙子既交代了谁都不见,我哪好用身份压人,何况……”沉月笑得有些无奈:“我也不怕仙子笑话,走了凡世一遭,才悟得其实所谓身份,不过是自己恰好出自神境,就如同凡地出生于高门显贵,空有名头罢了,而这般的出生,往往一生束缚。”
“河神似乎……”若英摆正神色,口中嗫嚅:“有心事。”
非交心挚友,言多反而矫情,沉月只轻描淡写带过话题:“我想兴许仙子也是怕这束缚才换种活法,实另人钦佩和羡慕,羡慕仙子至少可以由心而为。”
若英心中一痛,颇感同身受。是啊,与神境同生的天神,到死都是绑在一起,倒不如一介凡子自在。她顿时有种遇知音的感觉,热络地去握住沉月的手,算是安慰:“无极仙洲没那么多规矩,你要是觉得心里闷,就时常来我这,我做饭给你吃。”
沉月由若英握着,确觉得心里一暖,也觉得若英的提议甚好,想来她回月境的这五年,除了偶来找她的施微,所见之人五指可数。而施微每次见她都尊卑有序不逾越,实在无趣,今日遇着个说话投机不看身份的,倒为幸事。
若英的提议,沉月点头应了,还说:“以后没有河神,你我二人以名字相称可好。”
“那是自然,阿沉。”
不难听的小名,沉月想起之前在华藺,嫣嫣也这样唤她,不由莞尔。便也随这个风格想了个:“阿英。”又问道:“话说你为何设了门禁?还谁都不见。”
听此问,若英神色颓然下来:“包子未成不好待客。”
沉月惊讶,不太信:“就为这个?不能吧。”
“上次做月饼做得太硬把羲和谷老太君的牙给嘣掉了,被人嘲笑至今,此次的豆沙包定要一洗前耻,要不是看阿沉你不是个多嘴的,我也不会拿没把握的成品给你试吃,方才你咬一口就搁下,想是又失败了,若再做不好,我怕没脸出无极了。”
见若英说得认真,沉月啼笑皆非,不看重尊崇的身份,反而去在乎别人怎么评价她的手艺,世间百态,人心迥异,到底没个准章法。
“包子我本不爱吃,甜的包子就更不爱了,我的口味不准,你得换个人试试。”沉月抬头瞅了瞅天色,打算告辞:“明日还得启程前往长泽,我先回去了。”
“等一等。”若英仍不放沉月走:“我看,你去长泽这些日子还是带上雪青吧。”
“怎说?”
“西境多出稀有精怪,入筑基的修士已有能力驯服灵兽,有你相助,那丫头定能寻到一只好的。”
“我从未豢养过灵兽,如何驯服还真是一窍不通,更别说相助人。你此次也要去长泽,不如你将雪青一并带去,你这个做师傅的肯定比我能助她。”
若英为难,解释来:“不是我不带她,她入门算晚,前头还排着二十八个师兄师姐,此去至多带个三五人,怎都轮不到你家那丫头。”
沉月了然:“你确是疼雪青,法子还能想到我身上来,那我就带上吧,路途漫漫,那丫头呱噪倒解闷,还劳烦阿英明日将人送到门池。”
待得若英点头,沉月告辞离去。
再说自沉月在天重海不辞而别,容与便又回了华藺,一回来就被嫣嫣堵着,就上次她被人拍晕的事问个不停,想她受伤过后整整三天才醒来,多谢了土地君一直在旁守着,但却是个一问三不知的,也终于将当事人给盼了回来。
怎知容与嫌呱噪就用术法禁了嫣嫣的言,恰巧这时东行忽然回来了,刚踏入院,就被嫣嫣双手抱住脚,双眼含泪无声控诉。
这下不想解释都不行,容与便向东行说了打伤西境信使之事,后又去了一趟天重海,只道听说游光新得了几道吃食,被唤去的尝鲜,话语间未提及沉月。
东行自己的事都无暇顾及,也没闲工夫去细想容与说的是真是假,既然嫣嫣无碍,那同西境此次的过节就这么算了,说到底是嫣嫣出了界,怪不得人家猎食。
“对了,前些日子寻到了五十年逢一次的槐江水源,我盛了一瓶放在你屋里,你记得喝。”容与叮嘱后又问:“你这次去……可拿回来了?”
东行添完炉里的香,坐回椅子,不回容与的问话,而是另道:“华蔺来过客人,你怎瞒着我?”
嫣嫣那个大嘴巴!容与内心烦躁面上却无波澜,“一只迷路的小狐狸,不足道,已走了。”
“未拿回。”东行接回了容与前句的问话:“生了一些变故,需再等上几年,只得提前回来。”
“喔?变故?”
“不足道,已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