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使一脸肃容，双手于头顶上方交叉，猛然挥下，喝道：「斩苍穹！」
环顾四周，风平浪静。只有正前方的一棵小树的树梢似乎微微晃动了少许。
立于一旁的独孤乱目瞪口呆。
「师父，你确定没有藏私？这招和你用的那招不能说一模一样，简直是毫不相干啊。另外，我是用双手杖的，你那招需要双手持剑才能发挥威力吧。」
「并不一定需要实体武器，我用的就是召唤剑，总之...你慢慢练吧。」独孤乱感到一阵心塞，「这个拿去，算是祝贺你飞升...」
小天使双目放光：
「哇，六道生灭？这礼物太赞了......师父，爱你哟（比心）。」
小天使迫不及待地装备上，法器幻化出一条金龙环绕在他周围，极为酷炫。
「我得去野外打几个小怪体验一下变强力的感觉。」
「去吧。」独孤乱想到了什么，提醒道：「你现在有了阵营归属，在野外要当心点。」
「没事，我又没仇家，谁有那闲工夫杀我这样的小号？好了，我去咯。」
望着他蹦跶而去的背影，「独孤乱」vr头盔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放下手柄，摘下头盔，按下接听。
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小川，考虑得怎么样了？下周二陪他吃顿饭吧。给荣叔个面子...」
「荣叔，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挂了。」
「别别别，有事，有事。你托我查的那件事，我找到了专利说明的副本，已经委托给专业机构审查，要过阵子才会有结果。」
「嗯，有劳荣叔。有了结果通知我。」
「那...下周二吃饭的事...？你爸还在等你的准话呢...」
「挂了，拜拜。」
挂了电话，他沉默了一会，掀开桌上的笔记本，在一个简洁的登录框内键入账号密码，系统提示连接已建立。
他用英文输入道：
「thorn，你在吗？」
几秒后，屏幕上出现一行英文回复：
「我在，有什么最新进展？」
「暂时没有，你那边怎么样？能侵入吗？」
「设备的硬件锁非常复杂，我毫无头绪。」
「如果连你都无法侵入，那基本算得上无懈可击。也许是我多虑了。」
对方停顿了一会，回复如下：
「最顶级的黑客都不是纯粹的技术流。」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换个方向试试。」
「祝你好运，stream。」
...
电商行业崛起的背后是传统销售业的萧条，这在电子数码产品上体现的尤为明显。那些电脑城里曾风光无限的实体店，现阶段要么转为线上运营，要么迁址到偏僻的地段得过且过。
如果没有google地图标记，谁能料到这个深藏在曲折蜿蜒的弄堂内的不足十平方的小店面，竟会是昔日名声鼎沸的「电玩巴士」旗舰店。多年积累的良好口碑，使得它至今仍是硬件达人们竞相推崇的宝藏店铺，据说全市九成的二手电玩配件都曾在此流通。
店主是一位相貌普通的中年大叔，此刻正酣战于一款dota手游，不时地拿起柜台上的一罐「肥宅快乐水」猛灌一口，视线却从未离开过那小小的屏幕。猛然想起门口还站着位陌生的顾客，便漫不经心地应付道：
「你说你要找什么？alpha头盔是吧？里面第一个架子上，你自己看。」
那位年轻的客人，目光扫过这间一眼就能看尽全貌的店铺，轻声地重复了一边之前的需求：
「我要找的是一代破解版，听说全市只有这里还能买到。」
「小伙子，听说的话不一定能信，我这可是正规商铺，违法的事情是不会去碰的。」
「我们之前联系过，heavyrain上，我的id叫stream。」
「谁？」店主放下手机，转过身来。
他端详着眼前的年轻人，面色白皙，五官清秀，身材偏瘦但很有精神。果然人不可貌相，他没料到近几年在顶级黑客社区heavyrain上声名鹊起的大神「stream」居然这么年轻，看着只有二十五六的样子，或许更小一些？
「跟我来吧。」
客人跟随店主穿过几条马路，来到一间废弃厂房里。外表陈旧不堪的厂房，内部却是别有洞天，一排排十几米高的货架俨然有序。这仓储规模，较之一个中大型电商平台也不遑多让。
店主对客人此刻溢于言表的惊叹颇为得意。他从一处架子上取过一件包装完好的物品，递给客人：
「看，序列号x1打头，最早面市的那批，无锁硬破解，现在全球都找不到几个。如果不是你stream想要，我不可能割爱，还担着风险...」
「现在别说是破解版，市面上所有的一代产品都被alpha召回，免费升级为二代。无非就加了个柔性电极化方案。不明白alpha干嘛这么大费周章，还发了法律公告，不主动配合产品召回的，不仅会在游戏内封号，还要追究法律责任...」
店主突然压低了声音，试探着问道：
「是不是和那次死人的事件有关？你们『刺』是在调查这事吧？」
客人不置可否：
「我不是『刺』的成员，只和他们有过技术交流。谢了老板，您开个价吧。」
店主是个人精，客人既然不愿意透露，他也就不再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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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00，现金支付，不开票。另外...规矩你懂吧，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承认货是从我这里出手的。」
...
独孤乱回到游戏中，已是第二天的中午。
他查看了下好友列表，那个名字依然亮着。在线时长居然已达十六小时。
也就是说他从昨晚直到现在就没下线休息过。
山海这种体感游戏，基础版需要头盔与手柄搭配。头盔内存在两片紧贴玩家的太阳穴的电极，属于一种较为安全的非侵入式脑机交互设备。手柄则是用于捕捉玩家的动作，在游戏中予以恰当地还原。而高端玩家使用的专业版则还配有腰带、护膝、脚套以及一台承载着跑步机和蹦床功能的大型基座，全方位地辅助玩家在游戏中模拟现实世界中的任何动作。头盔就是大脑，一旦取下，就与虚拟世界断开连接。另外还存在一种心跳机制，即玩家超过一定时间无任何动作指令就会被判定为离线，同样强制断开连接。所以这款游戏并不存在挂机一说，在线时长就代表着玩家在游戏内的真实时长。
这孩子，玩疯了都。
独孤乱摇了摇头，该好好敲打下了。
他调出追踪模式，查看小天使的当前状态，却发现对方的血量在持续减少。
这是遇到精英怪了？
正疑惑中，小天使的血槽瞬间被清空。
独孤乱感觉到了异常。
他潜身入影，消失在原地，再次现身之际，发现居然处于魔界的地域。敌对区，他怎么跑这里来了？
系统预警附近有开启pk模式的敌对玩家，独孤乱环顾四周。
不远处的复活点，黑压压地围着一群魔族玩家，听见他们叫嚣着：
「继续干死他！挺有种的...」
「一个废物，还硬撑是吧...」
「爆了他全身装备，敢跑这里来撒野...」
而被这一群敌对玩家围攻，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爬起来的，正是他的徒弟，小天使。
独孤乱的眼前浮现出这样一幅场景：
一个幼小的孩子倒在泥泞中，四周站满了其他的孩子，在讥笑和谩骂他：
「野孩子...」
「没有爸爸的野种...」
他倔强地爬了起来，却又被一个孩子绊倒。
他再次爬起来，又再次被另一个孩子推倒。
但无论栽倒几次，他都会爬起来，凶狠而倔强地望向那群孩子。
欺凌他的孩子们厌倦了，骂骂咧咧地散去。
他抹去脸上的污泥，居然还露出了笑容。
...
这些魔族玩家突然接到系统预警，有敌袭！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从人群中掠过，修为略低的玩家不及反应已然倒下，而其余玩家反应过来也无济于事，偷袭者犹如鬼魅，攻击犀利，片刻之间，这群气焰嚣张的猎杀者就纷纷变成了死去的猎物，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是高手！有人看清吗？」
「人族，看招数应该是逐影。」
「复活呀？」
「不行，被守尸了...」
「十几个人被一个人守尸？你在开玩笑？」
「你行你试试？对方至少是个仙尊，这个级别的群攻，你扛得住？」
「我好歹魔煞境，刚才试了，一复活就秒躺呀。」
「求援呀，公会里喊人呐...」
「喊你妹，我可丢不起那人，我下线，晚上再来，有本事他守一辈子...」
「我也下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我擦，你们这群软骨头...那...我也下。」
「...」
在游戏里pk的代价不是每个玩家都能够或愿意承受的。每次死亡都会累积虚弱debuff，降低下次复活的血量和战力。装备也会有所损耗直至损毁，需要消耗付费道具才可修补。死亡次数太多的话，甚至会出现修为降低的情况，俗称「堕境」。一般同级别玩家pk互有胜负，损失尚可接受。但面对实力倾轧的对手，只能掂量下自己的钱包，跺脚骂几声alpha黑心氪金玩家无良，然后灰溜溜地逃走。
独孤乱以一己之力，吓退了这群欺软怕硬的玩家。
师徒二人回到中州。
小天使一直不发一言。而他的id已经变成了怵目的血红色，全身装备俱已损毁。
独孤乱难以想象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徒弟到底遭遇了什么，他平静地问道：
「怎么回事？」
小天使语气带着哭腔：
「师父，对不起，你送我的六道生灭，我给弄丢了...」
「没事，丢了就丢了。你怎么会红名成这样？好端端地跑去魔界干嘛？」
「师父，我有点累，我先下了...」
「哦...，好的，赶紧去歇着吧。有事回头再说。」
「嗯...」
小天使下线后，独孤乱调出控制台，他必须查明这十几个小时在小天使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键入一连串指令和用户id后，独孤乱获取到了24小时内小天使视角的游戏视频，还原了事件的始末。
...
小天使对着城外的蝴蝶妖施展了法器传承的技能：「六道轮回！」
那个最低阶的妖兽顷刻灰飞烟灭。
小天使洋洋得意：「我果然强力了...」
（孤独乱：你一个飞升后的修行者欺负新手村外的最低级的妖兽，有什么可得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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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使应该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得去高级地图试试，嗯，去修罗界看看...」
他从杂乱无章的包裹里翻出一个传送卷轴，开启了一道前往修罗界的传送门。
修罗界地处六界的中间，整个界域内没有安全区，又是战神祭坛所在地，所以一直冲突不断，是两大阵营六大种族约战、混战的主战场。修为不够的玩家除非拉帮结伙，否则绝不敢贸然踏足此地。
小天使飞升前曾在此打怪升级，那时的自己被这群可恶的妖兽各种虐待，遂发誓等日后强力了一定回来报仇雪恨。他浑然不觉的是，此刻的他入了阵营，已不再具备新手保护的光环。一个散仙境的人类，只身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区域晃荡，就犹如一只羔羊自己走进屠宰场。
小天使找到之前血虐自己的那种妖兽，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孙子哎，看我六道轮回！」
「怎么回事？我怎么躺了？」
有敌对玩家？系统怎么没有预警？
小天使还在困惑，一个人影从黑暗中现身，袭击者居然是个同阵营玩家。
一看对方id，居然是这个丧门星。
此人名叫「风犹惊」，种族神裔，职业怀光，修为金仙境九重，在游戏中是一个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的存在。自诩为「小号杀手」，专爱潜伏在非安全区偷袭刚飞升的新手玩家。他的恶趣味在于猎物不局限于敌对阵营，连同阵营的玩家也不放过。此人狡猾无耻，畏强凌弱，遇到打不过的就施展怀光的职业技能强行隐身逃遁。一旦红名就躲回安全区待到处罚时限结束。服务器几大公会曾发起浩浩荡荡的「捕风」行动，诸多高手联合追杀风犹惊，却都因怀光神出鬼没的职业优势令其得以逃脱，并疯狂报复在那些公会的小号玩家身上。后来不知风犹惊用了什么技俩，买通了天道盟的一位长老，投身天道盟旗下。有了六界第一公会的庇护，各大公会对他的围堵慢慢也就不了了之。风犹惊亦有所收敛，不再处处树敌，而是把目标转向了那些没有强大公会背景的玩家身上。
小天使并不擅长pvp，况且修为与对方相差太多，所以他果断认怂，在复活点站起身来，打算传送回中州。屏幕红光再现，他又躺下了。
凶手自然还是风犹惊。他在修罗界游荡半天，没寻着一个猎物，郁闷之极，这时有个送上门的弱鸡，他自然不愿放过，守尸的乐趣令人欲罢不能啊。
「大佬，求放过呀，我就是不小心路过贵宝地，这就回城...」小天使又尝试了几次却始终无法逃脱，干脆躺在地上，可怜巴巴地哀求道。
此刻已是红名的风犹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讥笑道：
「散仙境的人类，一个人跑来修罗界，胆子真肥，没把大爷我当回事呀？」
「大佬饶命！」
「杀过那么多废物，而你是废物中的废物，都不知道怎么升上来的，一身破破烂烂，用的还是垃圾职业法器...这法器...我擦，属性怎么这么高？」
风犹惊修为不算惊人，但见识却颇为广博，尤其是天道盟的那群氪金玩家时常在公会显摆自己的法器。耳濡目染，他对法器的血练也算有一定的了解，一般来说，法器的天然属性不尽相同，但总的成长上限却是固定的。通过血练可以牺牲某些鸡肋属性，将成长值转移给对自身修为提升更大的属性。
而眼前这个废物所佩戴的仙音职业法器——六道生灭，有着近乎完美的属性分布，显然是出自一位血练达人之手。而且此法器的上限，据他平生所见，唯有天道盟会长的「昆仑镜」可与之一较高下。但昆仑镜是天级法器，而六道生灭仅属人级，何来如此卓越的品质？
「这法器是你偷来的吧？」
「六道生灭？什么偷来的？我师父送我的。」
「你师父？你个废物还有师父？哈。废物的师父肯定也是个废物，那就是他不知从哪偷的。」
听见对方侮辱自己的师父，小天使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你在我师父面前绝不敢这么嚣张，和他比起来，你根本不够看。」
「你师父是谁？榜单上能找着他名字吗？」风犹惊谨慎起来，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若这件法器果真出自他师父之手，那人肯定是位大神。
「听好了，我师父叫独——孤——乱。」
「独孤乱？两榜前一百的高手，我通通记得。这个名字从未听过，一个小角色，你唬我？就算他在这里，我一样照杀不误。」
「呸，你给我师父提鞋都不配。」
「死鸭子嘴硬，你给我老实躺着，或者滚下线去，老子今天守定你了。不服你就喊你的废物师父过来，看看老子怎么干死他。」
小天使突然起身，抡起法杖攻向风犹惊。这冷不丁的偷袭并未给对方造成太大的伤害。
风犹惊哈哈大笑：
「真是废物到家了。这样，我脱光了让你打，打死我算你赢。」
言毕，居然真的卸去全身护甲，毫无防备地站在原地。
小天使不疑有诈，这个败类先前对师父的侮辱令他尤为愤怒，既然你犯贱，我也不用再客气。
然而他始终是过于天真，并没有留意到，风犹惊的id已从最初的血红色悄悄转变为黄色。
小天使给自己加上各种buff，施展出仙音的终极技能：「天魔降伏！」
出乎他意料的是，风犹惊居然应声倒下。
屏幕中央出现了一条触目惊心的提示：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与此同时，小天使的id色泽变得绯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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