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阁里红笼高挂,灯火通明。门口处还有妃嫔仪仗,是谁在等她?朱颜立在门边里侧,并不显眼。
她见主子来了,赶紧迎来上道:“姑娘,德妃来阁里等您半个时辰。”
上次德妃暗中下药算计乔舒影,让她平白沾了一身脏,还被祸祸上牢狱之灾。这笔帐,乔舒影记在心里,一直没得空和罪魁祸首算清楚。没想到凶手倒是胆子大,送上门来了。
“德妃娘娘您怎么好好端来我这儿,这儿偏远,您身子骨又不好,一点点小动静,只怕又会雪上加霜。”
德妃皮笑肉不笑,突然激动的咳嗽起来了。
乔舒影拿出一方素帕,递了过去,“这帕子和我相克,想来还是物归原主才好。”
德妃眼神迟疑,半响没动静。
“怎么了?这是您还不敢用嘛,放心。我晕了之后便赶紧让太医瞧瞧。当时啊,皇上也在。”
德妃手抖,微微冒汗。
“您怕什么呀,太医说了,干净的。不然我能给您用?我有九条命也不敢伤害皇上亲封德妃。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区区的贵女。
人若蝼蚁,万般皆可踩踏。虽说位比郡主,但是没有根基,没有家势,没有宠爱。看似眼热,其实您知道不过是水中月,海中楼。都是梦一场,自欺欺人罢了!”
德妃拾起帕子,静静地听,并不急于开口。她知道乔贵女在皇帝心中非同小可。那日下药是形势逼人,德妃不得不赌通过卑劣的手段,牺牲骄傲与尊严,获求的皇上的欢心。送女人上龙床不过是手段之一。送天子钟爱的女人,做天子不愿做而想做的。这便是日薄西山名份上的宠妃揣测上意保住荣耀的不得己。
她的不得己,她的为难是没有人会理解。德妃苦苦硬撑,强颜欢笑:“贵女你如此看轻自己,便是看轻了皇帝。哪怕你只是小小的官女子,只要皇上亲封皇帝喜欢,谁也不敢轻贱了你去。不论好坏,我与你无冤无仇,一切为皇帝马首是瞻。这些与你说,你是不会懂的。大概还觉得我是狡辩推辞,可你要知道借刀杀人,古而有之,皇帝想要又有多难?”
“你是说皇帝不喜欢我就没有许多的破事。原罪皆因皇上钟爱。”
“贵女果然冰雪聪明。”德妃浅浅微笑,脸色发白。
“有了害人之实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是受害者,又不是菩萨。管你什么根由,什么被迫,什么不得已都与我干,我并不关心。原不原谅你是菩萨的事,娘娘要是害怕后悔,大可日烧三炷香,夜夜拜菩萨,诚心就是。至于我,”
乔舒影忽而一笑,甚是动人:“我只管讨债。欠了我总要还的。此时不还,还有来日,你我且要等一等上苍天罚。”
德妃是个病美人,此时尤其的楚楚可怜:“真是豪言壮语,看来是不肯放过我了。我在宫里数十年,不论得意尽欢还是苟延残喘,也算是活过来了。树敌不说百来个,也有几十个。还在意多个你吗?我们就且看看吧。只怕你今日恨我,来日还要谢我。”
乔舒影翻白眼,词儿一套一套的。其实都是纸老虎一捅就破。“德妃在此等我,该不是只是为了旧事说辞?”
“本来是想化干戈为玉帛,彼此直接说开了,也就没有嫌隙再互为后背互为依靠。”
“娘娘也说自己在宫中数年,什么样的精怪也没有见过,说起话来也这样天真吗?”
德妃闻言笑岔气,“大约人在自己所盼望之事向来要天真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道不可能却还要慢慢期盼。”
说尽于此,德妃铩羽而归。
德妃是个活的药罐子,性子却要强的很。在她这里南墙是不管用的。头破血流是无所谓的,大抵也不过是一条命,她又是不是输不起。所以即便是死路也决不言弃的,所幸都是要死的,不如拼活一回。万一成了,荣耀要在后头。
于是,德妃收拾了心情在大宫女的搀扶之下去了乾清宫。找新的万无一失。
第二日,德妃深夜求见的信息传遍各宫。其他嫔妃那里,也只当是病秧子争宠献媚。但乔舒影却觉得很奇怪。
“你这有什么可担心的?”皇后不以为然。
“德妃佛口蛇心。我怎么能放心?”
“宫里的女子都这样,没有一个例外的。她那日算计你,不过是想借你向上献媚。不想你性子刚强,折了此计。她什么都没有得到,还多了个敌人。”
“啊呸,我最瞧不起这种人!她要争宠拿出十八般武艺来,搞不好我还佩服她。结果她呢,那个眼珠子一转全是害人的主意。事了以后还摆出一副可怜兮兮委屈的模样,真令人作呕。我这受害的还没叫屈,她这害人的的满天的诉苦博同情。要是昨晚上你也在,搞不好你也要心软痛骂狗皇帝。”
“狗皇帝确实狗。”
“你小声点。”
“说正经的,我总感觉他怀疑我。很不对劲。这几日他一直遣派人手盘问追查泌嫔的死因和背后凶手。”
泌嫔死了都快一个月,不是伪装成冷宫中疯女人杀的,大理寺都已经结案了。“怎么回事?康熙不信,但怎么可能怀疑到你头上。你好得是一国之母。”
“对呀。为什么他要一口咬定是我?你不提,我差点忘了。那日,他见老祖宗时便已经言之凿凿。如果没有太皇太后护我,我只怕得去冷宫里躲清净。”
“你该不会是漏出马脚了吧。”乔舒影推测道:“人家好歹做了几年夫妻,睡过一个被窝。该不会察觉出换人了吧。”
皇后沉吟了一会道:“不可能。自打我来这里,他就没给我好脸色。我们更没有同床过。”
“啊?这都多久了?这也不合规矩。”
“不说我,只怕其它人那里也差不多。这么久了,崇月还不是没有得幸。”
“难道不行?”
“要不,你舍生取义去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