仡徕弥丽临走之前,在两具活尸蛊人身上施了巫术,暂时控制住他们,但也仅是一时,毕竟若是活尸蛊人真要那么好控制,就不会让人闻之色变。
此时,两具蛊人分别躺在停尸台上,双眼紧闭着,直挺挺地躺着,男的脑袋之前被叶梵扭到背后,在搬进来之前,又扭了回去,整体看起来比女蛊人完整。
女蛊人之前全身爆裂,裸露的肌肤像是被撕裂的破布,清晰地看到青黑皮肤下令人作呕的腐肉,那味道,直蹿到石室外面,像是打开了一坛真正埋了百年的老坛酸菜,那味道,闻之无一不需要屏蔽自己的感官才不至于被熏死。
叶梵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特制的小银箱,很像是法医工具箱的缩小版,她将小银箱放在旁边空的停尸台。
打开小银箱,里面有一套擦得锃亮的解剖刀,正是她师傅封老传给她的那一套,这是她第一次用。
低垂的眉眸虔诚的肃穆,如同在看着自己的信仰。
静默了半响,她才抬起手,双手拿起其中一柄解剖刀,锋利的刀锋在火光的照射下折射着冰寒渗人的光芒。
手拿着解剖刀,封老的敦敦教诲也在她的脑海里响了起来,无论她是刚接触法医知识的菜鸟,还是功成名就,天下闻名的叶顾问,初心永不变。
“为生者权,为逝者言!”叶梵握着解剖刀,站在女蛊人停尸台前,口罩下的神情严谨而郑重,声音低缓而有力:“纵,你们是夷乱天下的活尸蛊人,我亦当,为你们找出真相,还你们公道。”
她说的声音并不大,但时刻关注着她举动的季宗衍和大长老、三长老都听得到,顿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们心间激荡着,全身的血液都像要被燃烧起来。
大长老和三长老默然地紧了紧手中的权杖,曾几何时,在那鲜衣怒马的少年时代,他们似乎也曾有过类似的激情,尔今都被岁月所磨灭,可曾还记得那少年时曾追寻过的道。
季宗衍负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握成了拳头,微微扬起头,眼眶有些发酸。
他突然有些明白,叶梵她明明有那般高深的修为,足以让她凌驾于这世间任何人之上,享受着最高的尊崇和荣华,为什么偏偏千方百计地隐藏自己,甘愿做一个手执解剖刀的法医?
因为她心中有光,有信仰,为生者权,为逝者言,还每一个受害者真相,还世间真相,就是她的信仰。
无论是法医之父封老高徒的名头,还是刑侦总局特批的YCI队队长,对普通人来说者是极高的荣耀,对她来说,都只是虚名,她的信仰高于一切。
他也想起当年刚加入特殊事务局时,他是怎么的意气风发,在祖师爷面前发下‘以已之身,虽万死,亦护国民安乐’的宏愿,可如今的他,还有几分当初的初心?
闭了闭眼,过往种种,如白驹过隙在脑海里一一浮现,如同旁观者般,像是在看一出荒诞而又可笑,还自以为是的闹剧。
忽而,季守衍转身,快步地离开石室,周身浮动着玄奥的气息。
正在感叹,追怀少年热血的大长老和三长老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回神,诧异而惊愕地扭头,却只看到他快速消失的背影。
“他这是……”大长老脸颊抽了抽,半响才艰难地发出声音:“顿悟?”
三长老拿着手杖的枯老的手都止不住颤抖起来,转回视线,落回到叶梵的身上,浑浊的眼中渗出点点光芒,仿若在看一位神,但很快又似反应过来自己是厌恶着对方,成眼睑痉挛了。
巫蛊术虽与道家佛家不同体系,但也有顿悟一说,那是极难进入的一种境界,是需要极大的机缘。
他们苗家巫蛊族是以感悟沟通天地神力而获得力量,顿悟于他们而言其实比佛道修炼体系更为重要,祖籍就曾记载,有位先祖原本天赋并不高,在偶然机遇下进入顿悟,醒来后竟能直接调动天地神力,成为一代巫神。
自千年前,巫蛊族遭遇大劫,直接没落,仅剩下的四族人,纵是血脉最纯的仡徕族,都未曾听说过,有子弟有幸进入顿悟,可见进入顿悟有多难。
可现在,他们看到什么?
说出去,可能没有人相信,有人竟因为听一名少女法医发表解剖前感言而顿悟了?
什么时候顿悟跟喝白开水一样简单了?
他们内心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只想口吐芬芳。
同样是站在这里的,为什么他就能顿悟了,他们就只能感怀往昔?
就因为他们俩是一伙的?
她竟还有精准导弹引导功能?
“叶梵,她到底是什么人?”大长老眯着眼睛,按着胸口,看着已经低头,拿着解剖刀在解剖活尸蛊人尸体的叶梵,喃喃低语。
他虽然没有进入顿悟,但在某一刻,他触摸到她周身隐而不发的玄奥气息,很像祖籍记载的天道法则。
随即他又暗自摇头否认,身化天道法则,那得是超越脱离天道的存在,她身为三界六道之内,纵修为再高深莫测,亦只是天道掌下的蜉蝣。
但无论她是什么人,季宗衍在她的影响下顿悟,这是泼天大恩,甚至比师恩更重,尊一声师都不为过。
叶梵全身心沉浸在解剖中,对于季宗衍的离开连个眼神都没有,她解开女活尸蛊人身上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其实也就只剩下几条布条。
青黑的躯体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的尸身,整个胸前覆盖着犹如鱼鳞般的鳞片,一片一片,与肌肤融在一起,并且这鳞片还在向着尸身的其他部位蔓延。
叶梵左手按在活尸胸口上,入手一片刺骨的冰凉,寒气顺着她的指尖直往她体内蹿去,她没有抵抗,放纵寒气钻进她体内,还一心二用,手上动作不停,体内将寒气主动引入丹田,将这缕寒气困起来,慢慢研究。
右手执着解剖刀,对着胸口某一处就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