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叔明白林想南的小心思,倒也没太拒绝。
一个村子庄里庄外总共就这么大点的地方,林想南和凌小玉啥为人,田叔当然知道,这俩孩子信得过。
另一边,凌小玉的豆腐生意也越做越好了。
每天天蒙蒙亮,在公鸡嘹亮的声线里,凌小玉已经起床洗漱好了。
做豆腐这生意,薄利多销,最要紧的还是得勤快。
她借着微亮的光线,开火,把早早提前备好的卤水啥的都放进大锅里,渺渺炊烟升起的时候,太阳也从东边地平线慢慢冒出头了。
凌小玉打了个哈欠,抬头,看着远方橙色的云,炊烟中飘来豆腐敦厚的香气,她闻着就觉得踏实。
她想,做豆腐的确是攒下了一点积蓄,但是就这几毛钱,还真不够做养老本。
庄户人苦不怕累不怕,但要是有了个病啥的,那可还真就是一份钱难倒英雄好汉。
这道理小玉知道,总是像个忙着藏过冬粮食的仓鼠似的,怎么准备还觉得不够。
豆制品也不只有豆腐这一个,小玉这几天越干越熟悉,这里头有啥门道早摸得透清,她准备接下来再卖卖豆腐脑、豆浆、豆豉啥的。
反正钱嘛,怎么挣也不嫌多。
鸡鸣声越来越响亮,墙外脚步声也开始时不时传来,这是双喜村最平常最普通的每一天。
林想南跟凌小玉同个脾气,就没睡过过晌觉,睡久了怎么躺在床上怎么觉得不安稳,早早地就起了。
林想南走进院子里,刚伸了个懒腰,就看见凌小玉正坐在灶台前生火,跟大大的灶台相比,更衬得凌小玉整个人又娇又小。
她时不时地朝着灶台里递上一两根柴火,不知道正想着点什么,眼神固定在地面某个点上,一动不动的。
林想南忍俊不禁笑笑,又想起了昨天老田提起来的那件事。
他索性也蹲了下来,推了一把凌小玉。
“小玉,昨天田叔跟我说了个事,我想着得和你商量商量。”
凌小玉这才回过神,点了点头,“怎么啦?”
“你那回也说了,这秋天马上过去了,冬天一到,那营生啥的可就不好找了,田叔想让咱们带头养点啥。”
“养什么?”
“猪啊牛啊羊啊什么的。”
凌小玉一听,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田叔想一出是一出,咱们之前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再养十几头畜生,哪来的闲钱啊。”
她一心想着靠豆制品营生,心思不在这里,拒绝地倒也果断。
这家里一向是凌小玉做主,再加之别说是养了,林想南就是只鸡都没杀过,这件事上倒是也听小玉的。
之前过得太不容易了,如今好不同意有了点薄钱,确实是不能乱折腾了。
田叔那边等着答复,林想南一大早就找了过去,说了自个家的想法。
“你这小子。”
田叔吸了口旱烟,烟雾白茫茫地绕在他面前,他叹口气,“昨天说的好好的,让我带头。今天倒好,二话不说又变卦了。”
林想南拍拍田叔肩膀,在他身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田叔,不是这个意识。只是小玉考虑得谨慎,咱也不能太疏忽不是。这养啥啊,虽说不跟养孩子似的,那也不能随便养啊。”
他顿顿,接着说,“不说别的,咱就是养上五十头猪,隔哪养啊。这么大的猪圈咱上哪找去?要自己再泥个墙堆个瓦,怕是明年开春又要下湖了,咱还没养上小猪仔呢。”
田叔又吸了一口,敲了敲烟杆。
林想南说的,他多少能理解,带头致富,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但大家都是庄户人,面朝黄土背朝天是几千年留下来的老传统了。
这突然就要改行,确实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小林啊,这事其实我也懂。咱村里人过得是啥日子你知道,有几户子穷到就差拿鼻涕糊着当墙了!被说啥文雅话家徒四壁了,穷得就差进草垛了,墙都没几面!”
林想南点点头。
村里啥情况,他当然知道。
大家淳朴又务实,脸都被太阳晒得跟碳似的,上来点年纪的各个脸上一道道的跟沟壑似的,过得都不容易!
“钱还是得挣,就是这门路,咱们得好好谋划。田叔,这事急不得。”
林想南找田叔的时候饭都没来得及吃,两人又聊得投机,说着说着就到中午了。
凌小玉自个儿忙了一上午,豆腐生意这两天是越来越好,卖到最后还剩下最后一碗,凌小玉没卖,放在锅里找灶台盖着怕冷了,又拔了棵葱,从床底下掏出两颗藏着的鸡蛋炒了。
她炒菜盐放得合适油也放得合适,小小的柴房里很快就飘来了阵阵的香气。
也就是这时候,林想南推门进来了。
凌小玉盛着菜走出来,脸上挂着笑,“回来了啊。这又是忙啥去了,一上午就没见着人影。”
忙了一上午,也来不及再做粥啥的了,凌小玉把还尚且热腾腾的豆腐推到林想南面前,仅仅给自己倒了一碗热茶,喝了两口后就坐下了下来。
“快吃吧,这豆腐可是我专门留着的。”
林想南摇摇头,推了过去,“还是你吃吧。都忙了一上午了,就剩这一碗豆腐还想着留给我。”
“啥呀,今早上豆腐刚做好,我可就满满当当吃了一大碗,我可不会饿着我自己。”
她说完,瞥了一眼林想南,“怎么着,今天这是遇着啥了?”
两人间从来没有什么秘密,但一想到田叔那满目愁容的模样,林想南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向凌小玉措辞。
“没。”
凌小玉放下筷子,一句话都不信林想南的。
“还打算骗我呢。”
她想起早上林想南说的那事,差不多就知道个十拿九稳了。
“这养啥啊,不是随随便便说的。不说别的,咱上哪找那么好的猪苗去?”
猪苗只是第一步,后面要考虑的只会多,不会少。
“我也没说要养啊。”林想南回。
“田叔那意思,村里乡亲都挺不容易的,总不能就一辈子只靠那几亩薄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