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
驯兽师一顿,目光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忽然笑了声:“你是夏潭那个老好人捡来的孤儿,叫夏简时对吧?”
夏简时讥讽:“你也配提我爸的名字?”
“怎么,要找我来报仇?”驯兽师背着手,不怎么在意地挑眉,“没想到夏潭死了这么久了,还有人记得他,那个没什么大出息的,整体玩娃娃的男人。”
夏简时彻底冷下脸:“你说什么?”
“既然你们都挑着今天报仇,那就一起解决,一劳永逸。”
驯兽师抬起尾巴猛地敲在墙壁,彻底放弃伪装,笑得阴险而得意,连面部都微微扭曲:“既然这么在乎夏潭,那我就大发慈悲,让你见见你那老好人的父亲吧。”
房间里的白雾在这瞬间浓稠起来,甚至伸手连五指都看不清。
夏简时被呛得鼻子疼,心里骂了句,从窗台跳下去向驯兽师的方向走。
走过的地方白雾流动,散去了些许。忽然,夏简时顿了脚步,微微睁大了眼睛。
面前的白雾中隐隐现出记忆里熟悉的面容——
总是弯着的笑唇,清秀干净的眉眼,四十年的人生也只是让他变得更为沉稳,岁月格外似乎格外优待他,总能让人在他身上窥见少年时代明丽灿烂的光阴。
夏简时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在对方迈步靠近前先听见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像是傀儡师操纵傀儡木偶时,缠在五指的傀线碰撞发出的声响。
“hello,boy.whatareyoudoinghere?”
温润的,带着三分笑意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迈步而出的小木偶。
穿着经典的红色蜘蛛紧身服和面具,小版木偶蜘蛛侠在操控下灵动地抬起手,傀儡师“咻”一声配着音,另一只手引着蜘蛛丝射出。
栩栩如生。
夏简时忍不住笑了下,又在下一秒垂了唇角,红了眼眶。
“这是多大的男孩子,还要当着爸爸的面哭鼻子?”夏潭走近,又动了动手,蜘蛛侠做了个标准的展示肌肉的动作,他明亮了嗓音,学了十成十:
“boy,beamaronglikespider-man.”
夏简时捏了下鼻子,不满地哼了声:“谁哭鼻子了?瞎说。”
“是吗?”夏潭挑眉,收了傀线和木偶在手中,“那看来是我看错了。”
“那当然,必然,一定是你看错了。”
“那好吧。”
夏潭不再争论,他说完,随意地拍了拍地板,示意夏简时坐下来:“这么久没见,我还以为你会成为另外一个样子。”
夏简时故意不顺着他说:“我没变样吗?我长高了好不好?!”
“我知道,你还美白了,”夏潭认真点头,“居然还整了个绿的眼球,年轻人真时尚啊。”
夏简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行了,你知道我不是说的这个。”
夏简时闷声:“那你说的什么啊?”
“你的性子,”夏潭不和自己儿子拐弯抹角,“我了解你,你不是耐得住的性子,性格偏激喜欢追求刺激,赛车也敢山道急转超车。”
夏简时举手打断,不满道:“……这么久没见你就不能说我点好啊。”
“我不是正要说吗?你这性子就是耐不住,”夏潭笑着,目光温柔,“但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
“……”夏简时红了耳尖,嘀咕道,“我山道急转超车,可不是好孩子。”
夏潭点头:“也对,那就不是吧。”
夏简时瞪了他一眼:你还是不是我爹?!
夏潭点了下夏简时的眉心,轻声道:“所以我担心我离开后你会变得更加极端。但现在,我很高兴你还是我认识的样子。”
夏简时愣了下,抿唇低了头,耳尖更红了。
“不过,你的自控力我很清楚,”夏潭低头,很耐心地询问,“是遇见了可以帮你控制行为的朋友吗?”
夏简时轻轻点头:“嗯。”
“是很重要的朋友啊。”夏潭笑着问,“能和我讲讲吗?”
“这有什么好讲的,又不是小孩子了,回家还要和家长说今天在学校干了什么。”夏简时嘀咕,“等我死了,过去找你的时候说不行嘛,我指定唠嗑唠到你烦。”
“也好。”
夏潭应下来,伸手轻轻摸了摸夏简时的头,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都那么熟悉:“小时,还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电影吗?”
夏简时点头,他记得每一部。
“那还记得《蜘蛛侠》里,彼得帕克的舅舅本和他说过的话吗?那就经典台词我一直记得:‘无论生活中即将发生什么,有一句话我永远也不能忘。你的力量越大,你的责任也就越大’,但我不需要你去成为他。”
夏简时似有所察地抬头看向夏潭。
夏潭晃了晃手里的木偶蜘蛛侠,把它放在了夏简时的手心里,慢慢地合上:
“我希望你平安快乐,希望你忘记那些不好的事情。仇恨就像毒品,让人入魔,不知不觉中让人变得丑陋,我不想让我养大的孩子变成那样。”
夏潭注视着他,没有分毫逼迫,尽是纵容:“等报完仇就开始自己的生活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夏简时看着手里的木偶,默默点了头。
“好了,我也该走了,”夏潭揉了把孩子的头,站了起来,“记得我们的约定,等到了另一边见到我,要把我不在以后的事,都讲给我听。”
夏简时仰头看他,声音很轻很轻:“……好。”
“爸,”夏简时看他走,忽然出声,在夏潭的目光里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却笑起来,“这些年,谢谢你。”
夏潭弯唇,温润的目光清澈柔和:“我也是。”
“快走吧,你该回去了。”他又温柔地催促。
白雾中的身影慢慢散去,夏简时向他招手再见,偏头用手肘擦去了眼泪。
……
驯兽师看着越发浓重的雾气和消沉许久的声音,不屑地摇摇头,感慨道:“果然这些为了感情拼命的人,都会成为感情的随葬品。”
“如果只追求利益,抛弃这些无聊的情感,不就能成功了吗?怎么你们这些人就不懂呢?”
他感慨完,转身要去开门。
门锁轻微的声响,还没有打开,更强劲的破风声从身后席卷。
驯兽师当即放弃开门,向后弯腰一闪——
碗口粗的傀线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从眼前横扫,在他原本的头颅高度割过,力道横劈书房同一水平的所有装饰品。
一时间,屋里全部都是装饰品落地砸碎的声音。
“怎么这么着急就要走?”
窗户一侧的墙壁被粗暴砸开,雾气瞬间散去。
夏简时注视着驯兽师的身影,虎牙磕在薄唇:“我说让你走了吗?”
“你怎么自己出……”驯兽师愣了下,猛地转过身,冷汗瞬间布满后背,“不可能,这不可能?!为什么不管用?!”
“为什么不管用?”
夏简时逐步靠近,一根一根松着指骨,冷笑:“你这种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人当然不知道,我父亲可不是你那种阴沟里的老鼠,他教我的东西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驯兽师的道具能让人沉浸于恐惧或者美梦,但这一切都是基于被使用者潜意识里最深刻的那个场景,那个人,而最终出现什么场景并非取决于使用者,而是被使用者。甚至驯兽师自己是看不见被使用者眼里的场景的。
人掩藏在最深处的秘密,或者是印象最深刻的人,一般都与喜悦和痛苦两种最极端的情绪相联系,所以人很难轻易从情绪里脱离。
只有两种情况例外。
一是能逼迫自己达到绝对自控的人,对幻觉冷眼旁观,靠理智就能把自己逼回现实。二是幻觉里产生的对象主动把人点醒送出,总有一些人的感情独一无二,烙印在灵魂深处绽开别样的璀璨。
“现在,抛开你那该死的道具。”
夏简时缠上傀线,目光阴森暗沉,压着血腥的残忍,嘴角却露出带着痞气的笑来:“我们进化值差不多,那就来比比体术。”
“不过论格斗,我还没吃过亏。”
------题外话------
慈父多败儿(bushi)
但夏夏这性子确实是夏爸爸宠出来的。
困了,明天修一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