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喜的记忆里,柳氏与里尹有一独子,名唤左同。左同今年十一岁,比自己还要小两岁,二喜很少见他,脑子里只是有这个名字和一些事迹,却没有这个人的模样。好似这左同在村里是个十足十的孩子王,据说年纪虽小,书念的却极好。村里十个小孩子有九个都听他的话,只要左同没有去念书,大家都是跟在他屁股后头满山跑。
在二喜好奇的目光中,左同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许是年纪尚小,左同与二喜倒是差不多高,而长相上,二喜只看了他一眼,就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
左同的一张脸十分好看,有着跟柳氏一样白皙的皮肤,一双亮而有笑意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脸上的一点婴儿肥又给他增添了些许少年之气。
干净。
这是二喜见到左同之后的第一想法。
“咋了娘?”左同凑到柳氏身边问,这一句带着点泥土味的话一下子把二喜拉到了现实。二喜的嘴角抽了抽,突然理解网上为什么哑巴新郎这个词这么火了。
左同在问柳氏的时候,眼睛也是止不住的往赵二喜身上飘,漂亮的眼里充满了好奇。村里的小孩一百个他得见过九十九个,这个黑黄黑黄的小丫头是谁?而且她那双圆眼为什么会这么亮?难道她是书里写的精怪不成?
“你又去侍候园子了?娘不是说等娘回来再弄吗?看你,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去洗个脸,娘有事要吩咐你。”柳氏笑眯眯的跟左同说,伸手拿掉左同发间的几根枯草。
左同应了一声,飞快的瞥了赵二喜一眼,这才跑开了。
“你就安心在这儿呆着,等一会儿你左大叔回来,我让他去邻村找你舅舅他们,看不行,让他们接你过去。咱们不在白氏家受这委屈了。你爹娘要是知道你们俩被人当下人一样使唤,那要心疼死了。”柳氏眼里不知为何闪着泪光,柔声对赵二喜说,边说边拉着她在屋里坐下。
二喜抿了抿唇,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开口:“婶子,我弟弟……我怕我二婶回了家会把气撒在三喜身上,我能不能把他也先接过来?”
柳氏温柔的笑了笑,摸了摸二喜的头发。随之愣了一下,偷着在身上蹭了蹭手,说:“放心吧,一会儿让阿同去接,你就安心在这儿呆着……我,我先带你洗个澡去,好不好?”
柳氏说到这儿,二喜才一下子想起来,她平日里忙了这个干那个,上次洗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刚睁眼时闻到的那股若隐若现的头油味儿,这让在现代干净了一辈子的二喜有点干呕,连忙应着柳氏,跟她去她房里洗澡了。
等二喜洗完澡随柳氏出来,一进院子就闻到了饭菜香,二喜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直在自己身边帮忙的柳氏,柳氏笑道:“估计是你左叔回来了,走,咱们去看看他做了什么好吃的!”
二喜乖巧的跟着柳氏往灶间走,记得古人说君子远庖厨,在赵家,赵强也是从来不进灶间的,没想到左家倒是里尹左严承做饭。二喜偷偷笑了笑,一路上默默注意左家的环境。
左家的院子不大,清扫的很干净,有几只鸡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溜达。左家灶间也是单立在外头的,屋子不多,两间卧室一个前厅一个杂物间,都收拾的很整齐。灶间后面还有一个园子,二喜放眼看去,应当是种了一些瓜果蔬菜。
现在正值春季,园子里种的东西很多都只是冒了芽,二喜在现代一直是在城里生活,远远的看着这些小芽芽,莫名觉得可爱极了。
要是她和三喜能有这样一个房子,一个园子,自己种一些蔬菜,养两只鸡,日子倒也算很美好恬静。
二喜正想着,在灶间忙活的左严承发现了二人,笑眯眯的伸手招呼。
“你们俩可算是出来了!阿同带着三喜出去玩了,我让他们顺便摘些野菜回来,这俩孩子来得突然,咱也没准备啥,对付吃一顿吧。”左严承笑眯眯的说着,二喜却发现了他脚边已经收拾好的鸡毛堆。
二喜慌了一阵,这胖乎乎的里尹大人是不是有些太热情了,看起来这是把自己家的小鸡给杀了,柳氏会不会不高兴啊?
柳氏倒是没注意二喜的慌乱,按着她坐下,上前给左严承擦了擦汗,笑眯眯的说:“我一出门就闻见肉味儿了,炖了鸡?”
左严承也柔声应着,说:“我到了村口才听见人说你把赵勇那俩娃娃带回来了,再去买肉也来不及了。就杀了只鸡,放了我今儿刚在镇上买的栗子,一定好吃。”
二喜还是觉得有些如坐针毡,留意着柳氏的眼色。
柳氏笑了笑,说:“成,炖的烂一些。”柳氏说完回头看向二喜,笑着说:“我今儿可是沾了你们姐弟的光了,咱们都开荤了!”
见柳氏这个反应,二喜的心放了放,可是又觉得奇怪,在她的记忆里,里尹家里的地赁出去了,虽说加上地的租金和里尹那份薪水应当比村里其他人的日子好过一些,但是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杀只鸡来招待两个孩子。
二喜看着眼前两个人秀恩爱,笑了笑也不多想,只当自己是真遇到好人便是。
“二喜啊,我让人去找你舅舅他们了,你不用怕,他们夫妇俩都是好心人,以后你就在他们家过日子,再不用回去受委屈了。”左严承见二喜发愣,以为她还在为自己的日后担心,贴心地说道。
“嗯,钱氏那个人我认得的,刀子嘴豆腐心,她会对你们好的。”柳氏也跟着说道,想起来刚才路上二喜说的这些年的待遇,再想起来二喜小小年纪就已经皲裂的手,有些心疼。
“你这孩子,好几年了,怎么今儿才想起来跟大家说白氏对你不好的事?”
二喜愣了愣,她其实也不懂以前的二喜为什么咽下了一切,不管白氏和赵二妹怎么侮辱她,她就是一言不发地默默承受着。
想到这儿,二喜的脑子里冒出了一句话,想来是曾经的二喜的想法,她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道:“毕竟,他们也是我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