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早醒来,董书恒发现自己已经能动弹了。原来他主要是头部受到钝击,估计是有些脑震荡,加上之前昏迷的时间。这么些天,差不多要好了。
听到他的动静,慧儿静悄悄地走了过来。“少爷,您醒啦!您先别动,我去帮您打点热水洗漱一下。”说着就要往外走。
“先等等,那个……慧儿,你帮我拿一下衣衫,我先起床。”
“少爷,要不我先跟夫人说一下,您的身体刚好,现在不宜多动。”慧儿显然很担心自己的少爷。
“慧儿,听话,少爷我的身子骨自己清楚,再不动动就要生锈啦。”
“呵呵,少爷,您什么时候变风趣了?我这就帮您拿衣服。”
慧儿拿来了一身青色长衫,这种衣服在学子之中非常流行。董书恒拒绝了慧儿帮自己,坚持自己穿上了衣服。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五好青年,董书恒实在是无法理直气壮地让一个小姑娘伺候。
他站到镜子之前。跃入眼帘的是一个翩翩少年,没有富家大少那种柔弱,反而多了几分刚毅之色。
鼻梁挺拔,浓眉大眼,只是略显消瘦,还有那头上的辫子,十分别扭。
哎……什么时候能把这尾巴给剪掉,暂时还是别想了。他还是觉得保住脑袋要紧,至于这辫子……就当cosplay吧,反正自己的心中没有辫子。
洗漱好后,董书恒又到镜子面前欣赏了一会儿自己帅气的面庞。笑得一旁的慧儿花枝乱颤。
出得房来,董书恒在慧儿的引导下去找陈夫人请安。陈夫人也是早早就起床了。这个时代的人大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哎呀,恒儿,你怎么起来了啊!快快回去歇息。”
“娘,儿子给您见礼了,这些天让您忧心了。”
董书恒工工整整地行了一个大礼。无论如何,这位疼爱儿子的母亲都值得尊敬。
陈氏被感动得眼泪不住地往下滚。没什么比儿子孝顺更能让母亲满足的了。
“娘,快快别哭,不然孩儿就跪着不起了。”
“恒儿快快起来,你的身体刚好,行什么礼呀!”陈氏赶忙道。
“娘,今日孩儿急着起身,一方面是给您请安,另一方面,家中的生意多日无人照管,孩儿心中甚是担忧。怎怪孩儿受此重创,许多事情不甚清楚,还请母亲告知。”
“列祖保佑,我们的恒儿又有孝心,又顾全家业。真是个好孩子。”陈氏听到董书恒一番说辞,心怀大慰。
“恒儿,咱们家一直是做盐商的,但是自嘉庆帝改行盐票以来,我们扬州盐商已经大不如以前。还好老爷早早就看到这点,将家中产业从贩盐转移到囤地、运输和商贸上来。”
“如今,家中在东台尚有三万亩田庄,由你的舅舅陈冬生管理。另外有十二艘沙船跑上海经运河跑济南的航线。由船老大刘大海管着,老刘是家里的老人,也非常可靠。”
“你爹爹前些年在上海靠着洋人租界开了一家润吉贸易商行,跟洋人做着洋货生意。头灶那边还有一个盐场,每年产盐也有一些进账,当然还有五百多户盐丁要养活。”
“最近闹发匪,南面的水路断了,船队只能在北边跑,南边的商行最近不知道如何了?听说洋人也不安生。还好你刘叔的大儿子清北在那盯着,想来也是无大碍的。”
听了陈氏的叙述,董书恒心中总算有了底。
其实,在昨天晚上,他的心中就一直在今后的事情。能不能乘风而起,还真得依靠自己老子给自己留下的产业。
人都是求生欲的,在这个时代要想好好地活下去,就得不断变强。
“母亲,家中还有多少余银?”
“怎么?我儿需要用银子吗?”
“孩儿要执掌家业,总要了解一下家底。”
“这几天大掌柜上报,柜上还有流动资金35万两左右,当然家中还有传家银100万两,这笔钱只有我们母子知道,老爷交代过是不能随便动的。”
“我去,老子还真是个富二代啊,国人果真都有藏银子的习惯。”
“母亲,孩儿想单独找大掌柜谈谈。”
“嗯,我儿也该独当一面了,我这个妇人终究有诸多不便。我这就派人知会大掌柜找你,以后家中之事就由你直接跟大掌柜对接。”
回到住处,慧儿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早餐是一碗热腾腾的鱼汤面,这是东台这儿的特色小吃。
前世的董书恒就非常喜欢。桌上还有一小碟肉酱和一小碟咸菜。董书恒坐下来,熟练地将小菜倒到奶白的鱼汤面上。
一股浓郁的鲜味,迎面扑来。这没有被污染过的野鱼就是鲜啊。
呲溜一口面条下肚,微微有些烫,但董书恒就喜欢这种温度下入口,如果温度再低些,就会感觉到腥味。
不经意间,董书恒瞥见旁边的慧儿在抿着小嘴。显然是害怕少爷看到自己咽口水。
“慧儿,去厨房再端一碗过来,就说本少爷不够吃。”
“哦,是,少爷,可是您以前一碗都吃不完。”
“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慧儿心中疑惑,少爷昨天醒来一直对自己很温和,怎么突然间生气了?想归想,慧儿还是去厨房又端了一份过来。
董书恒吃了一份,接过慧儿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嘴,说道:“我吃饱了,这份你端去吃了吧,别浪费了。”
这时,一个小斯来报,大掌柜来了。董书恒让小斯将大掌柜引到书房。
大掌柜名叫刘明远,从小和董书恒的父亲一起长大,亦仆亦友。
其长子刘青北跟洋人学过外语,是个通译,在上海的润吉贸易商行做事,次子刘青南好勇斗狠,跟着刘大海跑船。这个老掌柜可谓是把自家和董家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董书恒抬头望去,只见一位五旬老人,缓缓走来。老人身形瘦削,但是十分干练,下巴上的一缕胡须打理得整整齐齐。鼻梁上的一副眼镜,又让老人看起来开明许多。
董书恒赶忙起身迎了上去,微笑着说道:“明远叔,书恒身体不适,不得已让您前来相见,还请见谅。”董书恒对这位老人甚为尊敬,以子侄辈见礼。
“少爷,折煞老夫了。主从有别,东家万万不要失了尊卑。今天没有外人在场就算了,下次万万不可如此孟浪。”刘明远一脸严肃地说道。
“嘿嘿,明远叔,我下次注意还不行嘛!”董书恒像个孩子一样笑道。
“你呀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刚才夫人已经跟我说了,准备让你完全接手董家产业。所谓“承其冠,受其重”,如今你承接家业,就要做好准备。”
“嗯,我准备好了,明远叔!”
“慧儿,你出去把门关上,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董书恒突然转头对慧儿说道。
慧儿点头应诺,走出房间带上门,远远地站在门外。
书房内,刘明远一脸严肃。
“有什么话,东家请明言。”
“明远叔,这里就咱们二人,不必有什么忌讳,您对当前朝廷的形势有什么看法?”
“当前清庭暗弱,内有发匪之乱,攻下江宁,建都立国,已成气候。外有列强环伺,贪婪残暴,不断吸我朝之血,此乱世也。”刘明远说道。心中暗想,少爷怎么对时局感兴趣了。
刘明远虽是一个掌柜但是年轻时也是一个秀才,且最喜欢针砭时弊,因此该被官服拿了秀才功名。
后来在董书恒父亲的帮助下,才在董家做了掌柜,最后成家立业。
“然也,明远叔真是一针见血,明远叔这般见识不知强过朝廷多少总督巡抚,屈尊我董家做大掌柜真是屈才了。”
“折煞老朽了,老朽也就只能在你这个娃子面前倚老卖老罢了。”
“明远叔,我们扬州盐商为什么能被世人称为“一品官,二品商”,还不是因为我们扬州盐商不仅言商,还懂政治。”
“如今这大势之下,我们再固守家业,岂不是坐等他人鱼肉之。”
“不知东家,欲何为?”刘明远正色道。
“说实话,明远叔,我只有模糊的计划,不过有些事情可以先做起来了。第一,请明远叔帮我挑几个可靠的人,一个面孔生一些,为人机灵,善于交往,这个人必须要能牢牢掌控在我们手中,还有几个我准备做贴身侍卫,我准备带在身边,上次的事情我觉得有蹊跷。”
“第二,帮我准备一笔现钱,大概十万两,我想这应该不影响柜上的周转。这笔钱我有急用,而且暂时是没有收益的,后面可能还要投入,我准备跟朝廷做一笔大生意。”
“我后面准备出去走一趟,去一下盐场,然后去趟上海,你往上海的柜上再转五万两,可能要用到。”
“行,少爷,家里的银钱都是老爷辛苦积攒的,希望少爷用之要慎重。老夫也不多问,少爷觉得该做就去做。”刘明远说道。
不知这个少爷为什么受了伤反而开窍了。以前的少爷斯斯文文,又些懦弱。可是刚才跟少爷讲话的时候,让人感觉他成熟、果敢、坚毅。
刘明远离开,董书恒独自坐在书桌前,拿起桌上的短毫,在纸上写写画画。董书恒不是学历史的,但是有些事情他也能知道个大概。他担心以后记不起来,所以记在笔记上,顺便对后面的事情做好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