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樟夫看守的这座庙宇向东步行十分钟就能看见两条分开的岔路,通往北方的公路能够帮助旅客来到临河乡的市集,向南的小径通往茂盛的林地和韬光山水库。韬光山水库的规模不大,狭小的水域和堤坝都隐没在林荫里,许多过路人一时间都找不到这个地方。
在进入小径的路口处,一条田埂旁边有一块破损的石碑,上面的字迹模糊难辨,好像写着“国家保护耕地不容侵占”等字样。田地里充满了野生树木和人为种植的花木,树林投下的浓荫将整条小径掩盖起来,道路的中央长满茂盛的杂草,这一切都在无情嘲弄着程克藩镇低劣的行政能力。
前往堤坝的路旁还有一座堆满杂物的老旧红砖房,这里居住着当地出名的怪人“焦佬”。“焦佬”原来也有另外一个名字,但是人们已经忘掉了这一切,大家现在只依稀记得他名字里有个“焦”字,所以就都用“焦佬”称呼他。
红砖房前面有一个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和水泥浇筑的水槽,上了年纪的焦佬正坐在水泥板上完成一项艰巨的工作,他右手拿着腌制“倒煮菜”的光滑圆石,左手将带盖的铁质饭盒压在水泥板的搓衣槽上。这个饭盒里有着几十枚腰果,这是焦佬最喜欢的东西,因为他的嘴巴里没有用来咀嚼的牙齿,所以他需要用圆石砸碎这些腰果才能吞下去。
砸碎腰果时发出了“砰砰”的响声,这声音在寂静的田野上回荡。生活在临河乡的余德志刚好提着一只保温杯从这里路过,当他目睹焦佬所做的一切,就想到上了年纪的焦佬没人照顾,所以他主动上前帮助对方敲碎腰果。
余德志接过圆石朝着腰果砸去,他在这个时候开始搜寻他对于焦佬的记忆。当地居民一直觉得焦佬患有精神疾病,他说话的时候只能吐出几个单音节词,让人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内容。
焦佬一天到晚都会和其他人谈论“魔界入侵”、“妖星交汇”这种天方夜谭的话题。焦佬的年龄也已经无法考证,余德志记得小时候就认识这位临河乡的怪人,但是过去了这么多年,焦佬好像一点都没有衰老。
余德志估计焦佬可能会失传几个世代的“塑元之术”来延年益寿,不过由于对方领悟这种神通已经太迟,他只能以垂垂老矣的形态出现在世间。焦佬如愿以偿吃上了不用咀嚼的腰果,余德志还不忘把不锈钢保温杯递给他,以免焦佬感到口干舌燥。
焦佬大脑中负责语言表达的神经突然步入正轨,他居然对着余德志说道:“后生,你要珍惜能吃腰果的日子,以后我们可不一定能有空闲吃腰果了。”
余德志不能理解焦佬说出来的胡话,他在前往水库的林间道路上不断揣测着这句话的内涵。最后他得出结论,焦佬的间歇性精神分裂症再次发作,他必须得到***物的治疗。焦佬把敲碎的腰果粒往张开的嘴巴里洒落,他不再理会立在一旁的余德志。
穿过草木丛生的小径,先前的烂泥路面被水泥所取代,水库堤坝已经近在咫尺。进行鱼鳖养殖的水库必须防范各式各样的“顺手牵羊”,所以水域旁矗立着被藤萝植物攀援覆盖的绿色铁丝网护栏。水坝上面有一座不大的平房,一般而言水库管理员就躲在里面。
余德志走近这间平房以后,门前的两只黄狗从地上站起并摇晃着尾巴向远处狂吠,低沉吓人的声音把新来的访客吓了一跳。水库管理员提着木棍从房间里赶了出来,但是当他看见是余德志前来拜访以后就把木棍往墙角一搁说道:“德志兄,我还以为是有人来电鱼偷鳖,快坐。”
余德志随即跟着对方走近小屋,他笑着说道:“全忠兄,没人敢在白天来偷鳖。”
二人在平房前那几张白色塑料靠背椅上坐下,这个位置既可以欣赏水库里的景色也能享受阳光。
这里的水库管理员是开源的张全忠,他的祖籍是南直隶的蛟镇,后来因为吃了官司跑来程克的地盘。张全忠的父亲在年轻时狂热拥护过江先主,他甚至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取了充满谄媚气息的名字,这导致张全忠在许多时候都想要改名。张全忠倒是对江家王朝不太看的对眼,如果把他对刘帝的拥护程度进行量化,那么“负无穷大”这个符号倒是很贴切。
余德志和张全忠中间的塑料折叠桌上摆着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饮料和水果,张全忠的家里人经过多方打点才帮他要来了这样一个肥差,水库管理员的值班室里铺着光滑的瓷砖,墙壁也每年都会粉刷一次,冰箱这类设施更是一应俱全,这份工作几乎就是坐着拿钱。
余德志在一番客套寒暄后就说起了正事,张全忠聚精会神听了起来。
“甘霖的生意人赵民强最近有麻烦上身。”
张全忠听罢问道:“此话怎讲?”
余德志解释说道:“赵民强前些日子希望在华穗县城修座厂房,不料有个泥水匠在工地被起重机吊起的钢筋砸中,还没送到医院就去见江帝了。那个匠人的表兄弟也在工地做事,他要求赵民强拿出五万块钞票私了。”
不解其中缘由的张全忠说道:“天有不测风云,想来安全措施必不可少,他是不是没有绑上安全索?”
余德志摇头说道:“建筑工人都不肯绑这个玩意,每次移动都要重新固定绳索,这样太浪费时间,他们都急着赚钱。老赵的安全措施没有问题,当时的监工正好是住在我贴隔壁的应士杰,他发现这里面不对劲。这是一件人为谋杀骗取赔偿的假案,死者的表兄弟其实也是包工头钱富治用来欺诈的同伙。”
张全忠惊叫说道:“这其中有什么证据吗?”
余德志解释说道:“类似的事情刚刚在甘霖发生过,这种事故太频繁了。那个死掉的水泥匠讲万山土话,他的表兄弟怎么会是岭北的口音?”
张全忠打开被黄黑色塑料纸包装的易拉罐,他丢掉带有“谢谢惠顾”的拉环,将饮料灌入口中说道:“赵民强放着华穗的水泥匠不找,非要去岭北找人,这就是多此一举。话说回来,上面那些事情都还不能证明这是诈骗。”
余德志抛出有力的证据说道:“假如我死掉了,你会不会因为五万块钱就和人私了。这显然是近几年屡屡发生的万山煤矿事件的翻版,事故估计是包工头自导自演的结果。”
万山是帝国矿产资源最丰富的行省,曾经作为三藩之首郭民才的封地。在郭王爷的统治时期,万山矿业的开发井然有序,不至于造成严重的水土流失和塌方。“唯一帝皇”登基后,郭民才被人刺杀,朝廷也就控制了这块地盘。
朝廷里的贪腐分子和门阀勋贵当然不会放弃万山矿产的开发,他们拿着矿业部的批文在青山绿水间挖开无数不协调的深坑,然后把腐败与污染带到万山的每一个角落。帝国朝廷对于这种无序开发非常担忧,于是加强了矿产开发的安全立法,如果出现人员伤亡,难辞其咎的开发者必须进行赔偿。
这几年有很多人诱骗各地的“独天地佬”,也就是孤身生活的人前往矿场工作并许诺会支付很多的补贴,他们往往谎称是兄弟、叔侄、父子或者甥舅。到了漆黑的地底,上当受骗的工人会在监控不能触及的角落里因为种种事故离开人世,他的同伴会跳出来要求开发者将“安全事故”私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开发者往往息事宁人,所以这种骗局屡屡得逞。
如今余德志的邻居应士杰也遇到同样的事情,诈骗犯直接把作案场所移动到光天化日之下。余德志继续向张全忠说道:“我希望能联络庄顺,它的影响力足够让那些骗来骗去的阿猫阿狗闭嘴了,我们要叫这伙人不敢再次在华穗做这种事情。”
张全忠感到颇为愤慨,他用力扭曲了喝光的易拉罐并说道:“不成问题,我会联系老庄。这种事情真是很不上道,差不多和东都老刘一个样。”
余德志仰头望了望淡蓝色的天空,一道客机留下的尾气正和白云交织在一起,他保持这一姿势说道:“全忠兄,如果工程进行不下去,赵民强恐怕只能听天由命了。”
张全忠摆手说道:“不至于如此严重,赵民强大不了多花一些钱。”
余德志摇头说道:“我听应士杰说了,赵民强是个贷款老板,这些工程都没有本钱,主要靠贷款来运作。银行答应每修好工业园区的某一部分,下一批贷款就会到账。赵民强急着上市捞钱,不然他也不会大兴土木。摔死人的事情不能往外面传,工程有安全隐患,有人来查就要坏事。施工队按照业界惯例在钢筋水泥上缺斤少两,买材料的采购员已经在回扣上吃饱了。”
张全忠也把头仰在靠背椅上,他说道:“我想施工方的态度应该很好,这种工程放宽了要求,两边都好说话。”
听到这里,应士杰说过的话在余德志脑海里响起。
“施工队现在倒是好说话,等到工程完工,算钞票的时候就难说了。”
四天以后的傍晚,余德志在家中收到张全忠打过来的电话,对方希望他能一起赶去县城帮助应士杰解决问题,所以要他在临河乡公路旁的香樟树下等车。余德志来到挂着“国家保护单位”铜牌的香樟树下,一部“山空牌”汽车打着转向灯停在路边,这种东荒生产的汽车因为匪夷所思的故障率而闻名于世。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张全忠按下车窗对着余德志叫道:“德志,你坐到后面去。”
余德志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他发现其他三个座位上都被人占住了。开车的司机是开源的苟助,后排的那个人他并不认识。一旁蓝色的铁皮路牌指明了前往县城的方向,不过苟助没有往那条路上开去,因为这块路牌刚好被喜好恶作剧的小孩调整九十度角,方向完全错位。
张全忠升起车窗来阻挡冷风,他对着余德志说道:“德志,我给你介绍一下。你身边那位便是‘刺马案’的主谋。”
大为震惊的余德志转过头对着周占山问道:“苦县那个恶霸马治龙就是你杀的?帝国建立以来都没有发生过几桩杀贵族的事情。”
“马治龙枪杀案”曾经轰动一时,张全忠过去和余德志提到过躲在华穗的周占山,今天二人得以见面,余德志便恭维对方说道:“兄长可真是一位义士啊!”
周占山连忙摆手说道:“‘义士’二字实在不敢当,不过马治龙的确被我杀了,现在想来还很后怕,担心在半路上被人抓住。”
说罢就从外套内袋里取出一个带盖的白色小药瓶说道:”要是落网了,我准备服毒自杀,不然没有好日子过。”
车内众人都笑出声来,张全忠解释说道:“朝廷的警备队找了只替罪羊宣布凶手已经落网,江东的新闻里就宣布这件案件结束了。”
苟助从旁调侃说道:“我记得朝廷警备队还专门录制过一个破案的新闻节目。”
周占山报上了自己的姓名,然后不忘把苦县事件的经过讲述一番,眼下的他已经不怕暴露出身份,这件事多少值得拎出来夸耀一番。
张全忠负责看管的水库刚好被杜樟夫庙里的还俗教士承包了,所以周占山喜欢在水库旁边闲逛,一来二去就和张全忠弄熟了关系,所以今天张全忠也叫他帮忙吓唬钱富治,此时的周占山其实还不太清楚下面具体要做些什么。
苟助前几年靠开黑车跑运输赚过一些钱,他每次遇上巡查的警备队就要拿出五千块钱来保平安,进入朝廷控制区则是三万块起步。汽车在帝国里是很值钱的物件,朝廷和藩镇的石油和天然气都差不多开采殆尽,石油禁运使得燃油价格居高不下。
万山天坑油田和东荒山空天然气矿藏是全国仅有的两处大型产地,产量受到很大的限制,一般人不可能有钱支付汽油费。苟助运输载客已经很难赚到钱,所以他偷偷帮助当地的大盗庄顺办事,每次开车去县城运货就能拿到一笔补贴,这辆座驾其实就是庄顺团伙的共有财产。
张全忠在车上给众人讲述了应士杰和赵民强被讹诈的经历,他们这次要去县城凭借庄顺的影响力摆平这件事。
华穗的地形导致土地难以广泛开垦,工业投资则往往落在交通便利的武肃和甘霖,这导致当地的制造业举步维艰,最后成为程王爷辖下排行第二的贫困县。县城和临河中间仅有的一条公路还是个伪劣工程,开裂的水泥地面随处可见。高昂的燃油价格导致大部分帝国民众都采电瓶车和自行车作为交通工具,骑牛、马、骡和驴出行再次流行起来,一些山区的民众终其一生都没有看到过摩托车和汽车。“唯一帝皇”的海军扩张政策带来了大部分产油国的恐慌,所以帝国受到了联合禁运,这就导致了现如今的石油危机。
石油危机确保了众人在前往县城的道路上畅通无阻,他们唯一的阻碍就是半路上的收费站。苟助把汽车开到县城的天华大酒店前停了下来,余德志询问说道:“为什么来这里?”
张全忠解释说道:“庄顺派人调查过那个人的行踪,每周四他都来这里吃饭。等他出来,我们就请他上车。”
周占山问道:“庄顺的话有这么大的力量?”
苟助拔掉车钥匙伸了个懒腰说道:“你们看着好了,他一定会落荒而逃。”
屡次策划工人意外坠亡事故进行诈骗的工头钱富治刚在华穗县城南二路的“大灶头”酒店享用完晚餐,他和几个同伙对酒店里的特产鱼头赞不绝口。几个同伴先行离去之后,钱富治踱步来到地面铺设着大理石的大堂里付账,他不忘在带有假山的水池旁坐下休息一阵。
相比闷热和空气浑浊的包厢,灯光下波光粼粼的水池旁让他感到非常惬意。一条通体淡黄,长着猫一样胡须的河鱼在璀璨的灯光下畅游,它穿过假山隐没在水下的石洞里,然后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虾、蟹等河鲜被困在一排长方形的玻璃水缸里,里面的输氧管升起一连串的气泡,螃蟹用长有尖锐锯齿的螯钳敲打玻璃缸的外壁。
酒足饭饱的钱富治朝酒店门口的旋转玻璃门走去,外面的冷空气扑面而来,不过他的头脑还是被醉意笼罩着,这位惯犯摇摇晃晃的走向前方的斑马线。两条街以外的一座公寓楼是他最近的藏身安全屋,等到获得从赵民强手里敲诈的一笔款项,他就要去岭北重施故伎。
在马路的边缘,一部因为某一次追尾事故而导致右侧保险杠呈现十五度角下垂的汽车停在路边,一位四处张望的矮汉抱手站在汽车前方。这个人看到钱富治的身影后大声叫道:“富治兄,赵民强工地的赔偿款今天给你拿来了。”
钱富治发热的面颊在冷风和惊慌的双重打击下迅速降温,他很吃惊对方能有办法找到他。钱富治走到矮汉面前笑道:“我都还没约你们,你们就找上门了。这种事用银行卡转账就行了,何必用现金支付。”
坐在汽车里的司机插嘴说道:“银行卡会被追查,你要小心。”
钱富治有些不满的说道:“我这是完全正当的赔偿款,不要胡说八道?”
矮汉打开汽车的后门对钱富治说道:“我们送你回家,钱放在车上了。”
钱富治开始思考当下的局面,汽车的后排还有两个人,如果对方不怀好意,那么他就要以一敌四。不过钱富治既然能够从事“死亡诈骗”这样的高危行业,自然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司机、矮汉以及车后座的两个人看上去都是一副酒色淘空的样子,收拾它们应该不成问题。假如对方要支付赔偿金,自己绝对没有逃跑的道理。
酒精带给钱富治很大的勇气,他坐进汽车后座就发现余德志和周占山一左一右将他包围在中间,钱富治开始估算打翻这两个废物需要五秒钟还是六秒钟。汽车开动以后,钱富治切入正题问道:“钞票在什么地方?”
苟助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张全忠转过头来对钱富治说道:“听见过庄顺吗?他现在提醒你以后不要在华穗和甘霖两个区域搞诈骗活动,死者家属的赔偿金要你自己去付。”
钱富治右眼下方的皮肉微微颤动,他恼火的询问说道:“你们在胡说什么,事故发生在赵民强的工地上,是他没有做好安全保护。”
余德志笑着说道:“华穗人民的安全意识再淡薄也不会一个月内发生两起类似的事故。建筑材料的坠落事故未免太频繁了。”
钱富治意识到他的骗局被人识破了,紧张感让他的汗腺加速分泌,酒精也快速挥发一空。这位惯犯仍不死心的说道:“我要是拿不到钞票,岭北的高级法院就会递给赵民强一张传票。”
握住方向盘的苟助说道:“我们把庄顺的话原原本本带到了,难道还不够赔偿金吗?”
张全忠调侃说道:“有个成语叫‘一字千金’,我们讲了这么多,字数已经够支付赔偿金了。”
天空下起了秋雨,汽车的玻璃外壁遍布了细密的雨珠,窗外的景物被模糊成红、黄、黑三色的抽象画。汽车在一处公交车站台前停下,那根被白色油漆包裹着的铁质标牌上写着“延恩路”。钱富治认识到他的安全屋就在这里,恐惧席卷了他的全身,对方居然也知道他的住处,这令他措手不及。大概了解局面的钱富治对众人说道:“好,我今天就卖庄顺一个面子。”
这个诈骗犯随后打开车门冲入雨幕,急速奔向前方五金店的塑料顶棚避雨。
对此难以置信的周占山朝着车上的其他人问道:“他真会放弃讨要赔偿金?这个人看上去不太好惹。”
余德志解释说道:“他都不敢要,庄顺可是中原和南直隶最出名的侠盗,和他作对最划不来了。”
周占山继续问道:“看来庄顺的确很出名,居然能把一个惯犯吓跑。你们能仔细说说他吗,我记得杜樟夫好几次提起过这个人。”
盯着挡风玻璃上雨刮器的苟助说道:“夜里回到临河还需要半个多小时,这段时间正好合适讲个故事。德志,交给你了。”
余德志摇头说道:“苟助,这副雨刮器玻璃上雨水少的时候就会摩擦发出怪响,你让我怎么讲啊?”
苟助关掉发出尖锐噪声的雨刮器说道:“这不是原装货,难免有声音,你可以开始了。”
张全忠看着逐渐模糊的车窗说道:“苟助,你要好好开车,不要德志兄讲到一半,我们翻车进了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