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染不知道十二岁的季神能大方到什么样，于是她摇了摇头。
纪贺收敛了唇边的那抹笑，他伸出两根手指:“两万多块。”
那估计是十二岁的季彦辰能拿出的所有钱了。
清染有些好奇:“那学长接受了吗？”
提及这件事纪贺柔了眉眼:“那是我家破产之后，我所能接触到的唯一一丝善意，许是穷途末路，我接受了那抹善意，在今后的多年从不曾后悔过，我很庆幸我接受了季彦辰的善意，更庆幸因为接受那份善意，我多了一个季神这样的朋友。”
天色开始慢慢暗了下来。
回家的路上清染耳边仿佛还回荡着纪贺的声音。
“清染学妹，季彦辰他性格孤僻，说句实话，那么多年他身边的好友也只有我这一个，还是在我不懈努力的接近下。”
“高一那年他被同龄人称为‘季神’，从那之后，校内校外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变得多了起来，他适应不了，那段时间他孤独症反复发作，根本没有办法来学校，我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捱过来的，只是从那以后他习惯用头发遮挡住脸。”
“可能是觉得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他了吧？他的世界真的很简单，还想着以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着。”
“清染学妹，你是这么多年季神唯一一个主动接近的人，我不知道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帮过他？”
“但我想着，我们到底同学一场，他现在旧疾再发，把自己困在黑暗里，你……能不能试着再帮他一次？”
清染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季彦辰这段时间不告而别，最初她偶尔静下来可能还会想着季彦辰这次的病到底严重到了什么地步？需得治疗三年？
可不待想出一个结果，她的大多数时间又被学习占据，许是季彦辰在她心中并没有那么重要，渐渐的她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家里的距离离这边没有太远，路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清染出门时没带手机，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等看到家门的时候，清染率先看到的是门外的谢映安。
谢映安倚在门旁的墙上，垂眸看着手机，相隔太远，清染看不清他的表情。
听到脚步声，谢映安抬眸看过来，他视线落在清染手中的猫粮上，等清染走近了，才问:“去喂猫了？”
清染点了下头，问他:“在这里做什么？”
谢映安没说话，打开门示意她回家。
李清墨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半躺着，许是今天被清染损的太厉害，这会倒是没有拿着手机打游戏。
看到清染进来，李清墨眼皮都没抬一下，倒是没忘了问她:“去哪了？”
清染边换鞋边回答他:“去喂猫了。”
“呵！”李清墨冷笑着从沙发上坐起来，他乜了清染一眼，加大了声音质问:“喂猫？在哪喂猫？”
清染放下猫粮，微蹙眉疑惑的看着他:“古树那儿啊，哥，你这是怎么了？”
“古树那边？”李清墨这下更气了:“半个小时前我和谢映安去那边找了你两次，你人呢？”
清染一愣，瞬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该怎么说，方才在跟纪贺在说季神的事呢？
而李清墨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非要清染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显然是想报下午被损的仇。
清染只好求助式的看向唯一的救星谢映安。
谢映安看她半晌，直看到清染有些心虚，才移开视线强硬的拉着李清墨上楼。
李清墨还在逼逼:“反了她了，你说是不是背着我做亏心事了？”
谢映安声音有些冷:“闭嘴！”
李清墨那边果然噤了声。
清染跟在他们身后也蹑手蹑脚的上了楼，倒不是不能撒个谎骗李清墨，只是那么多年她从没有撒谎的习惯。
清染刚回到屋里就听到手机微信提示音的振动声，她先去洗手间洗了把手，才走过来拿手机。
看到屏幕显示上32个未接电话时，她着实吃了一惊，未接提醒最后一个时十九分钟前，应该她走到回来的路上的时候，打电话的是谢映安。
看来谢映安应该是在门口等她了？
接下来就是阮软分享过来的各种宋时泽的憨比照片，附加几段文字。
软妹纸:宋时泽这个色胚，刚刚老娘陪他逛了一会街，居然跑到他二任前女友！！！
软妹纸:染染，我现在就想踹了他。
软妹纸:不不不，我还是再折磨他一段时间吧……
清染彻底无语了，回了一句:到时候别弄假成真就行。
阮软那边回复的不是一般的快。
软妹纸: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染染啊，你在开什么玩笑？？？
软妹纸:就宋时泽那憨批，真喜欢上他，我给你表演倒立行走两公里！！！
真狠，清染心想。
她手指向下滑，在有‘季神’的页面顿住。
季神的头像黑漆漆的，微信没有提示谁在线或不在线。
两人的聊天页面还停留在那天一起出来学习上，清染恍惚有种错觉，会不会是那天出去乍然接触太多生面孔，才导致季神旧疾复发？
她指尖犹犹豫豫半天，最终还是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可能季神根本不会去看吧，她想。
——
远在他国的一个黑暗的房间里，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躺在床上的黑衣少年隐在黑暗中，手机的提示音也没能分出他一份心神。
崔榆同他一起坐在黑暗的房间里，她向着突然亮起的手机慢慢摸索过去。
没有人知道季彦辰这段时间在想什么，只知道他日复一日的融入黑暗里，不曾有一日放过过自己。
屏幕短暂的亮过一瞬，很快屋内又恢复一片黑暗。
崔榆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了桌上的手机，她指尖按亮手机屏幕，看到那条突如其来的消息，几乎喜极而泣。
她向着季彦辰走过去，将手机放在季彦辰面前，声音努力放到最轻:“小彦，你看！”
季彦辰依旧垂着眼眸没有丝毫反应。
“你看！”崔榆指着屏幕不放弃的重复:“是你的小学妹清染发来的消息，她在问你，你看，她说:季神，你还好吗？”
少年的睫毛轻微的颤了一下。
崔榆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哭出来，她举着手机继续重复:“小彦，你看，你的清染学妹在问你:你还好吗？”
也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少年终于抬起眼眸，视线有点呆滞的落在手机屏幕上。
屏幕上的光亮没有照进少年茶色的眸子里，他动了动嘴角，似乎想笑。
最终也没能扯起来。
“清，清染……”
空气中响起少年干涩低哑到不像话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