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欢又见他在门口的密码锁上输了一串数字,随后,咔哒一声响起,厚重的铁门被打开。
“进来吧!”
只听见身前的男人道了一句,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走进里面的房间。南欢深深地看了一眼顾聿铖的背影,跟上了他的脚步。
男人先她一步走进去,白皙干净的骨节探上吊灯的拉绳,屋内瞬间是一室的亮堂。
进去后,南欢这才发现,这里面也是一间书房。不同于外面陈列着各种书,相反,这里只立着一架书架,书架上摆的也不是说,而是成百上千份的牛皮纸袋。
书架旁是一张宽敞的棕木办公桌,在办公桌上面,赫然摆着的——是大红色的军令,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字,离得太远,南欢看不清。
与其说这里是书房,倒不如说办公室。南欢忽然想起管家和她说商之越平素极喜欢泡在书房里。看来,他到这栋楼里,更多的是处理公务。
只不过,如此机密的地方,他怎么会带她来?毕竟对于商之越来说,江笛只是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
况且商人重利,在这个年代极少被信任。至于和江老板这样的商人有关系的人,也鲜少不会被怀疑吧!
即便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可南欢还是循着江笛不谙世事的人设,一脸好奇地问道:“这是哪里呀?”
她说话间,一双晶亮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周围,好似她全然不知道这里是多了重要的场所。那双亮晶晶的星眸,流光熠熠,打量着周围,无一丝窥探。
男人此时正坐在真皮的办公椅前,闻言,一双漆黑的眸子睇她,“我的书房。”
“哦。”南欢点点头,换上一副了然的神情,收回了四处打量的目光,“那你带我来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无妨。”
南欢:“……”
这…这么大方的嘛。
二人静默片刻,办公桌上的固定电话响起,伴随着老式铃声的沙哑摩擦声。
男人伸手捞起,附在耳边,“喂?”
那边的声音很大,即便老式电话开不了免提,也足够让南欢听得清清楚楚:“哥,是不是慕晴姐对不住你,是不是?”
是江预的声音,他此时的情绪,比那会子在书楼门口还凶。即有质问,又夹杂着愤怒。
这边,男人的神情冷淡到眉眼都不抬。
“……”
他默然不应,只是静坐在那里,一双黑眸不知落在何处。
制式的军医将他的身形修饰得更加笔挺阔拔,肩宽劲腰。他坐在那里,从略显的锋利的眉眼,到挺直的鼻梁,再到英挺坚毅的轮廓。无一不是完美到极致,如精雕细琢一般。
书桌上的灯光倾泄,使得他那脸庞半明半暗,黑暗的那面掩藏了他的情绪,光亮的那面使得他更加俊美如铸。
那边见他不回应,清楚了答案,“慕晴姐她为什么会这样,是你对她不好吗?哥,她为什么这么对你!”
不得不说,江预作为一个唱跳歌手,常年以来的声音训练使得他台词功底极好。就算隔着电话,南欢也依旧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甘、无奈、痛心等种种情绪。
一时之间,和着周遭的民国风格建筑和装饰,南欢也进入到了剧情纸之中。仿佛此时在她面前的不是顾聿铖,而是那个高高在上却满身落寞的商之越。
所有人都知道,商之越是天之骄子,商之越是少年天才。他能文能武,还生得一表人才。
可是,这些也只是外人看到的啊。外人只知他是骁勇善战的商军座,却不知他其实很孤独。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背叛他,最得力的下属谋算他。就连府上的客人,也妄图从他手里夺走军令。
除此之外,又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正对着他虎视眈眈。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挂断,此时的书房里,只余南欢和顾聿铖二人四目相对。
“军座其实也很孤独吧!”
江笛一双眼凝着男人的脸庞,一字一句地发自本心地道。
“……”
那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远处的江笛正坐在沙发上,撑着手肘看他。一双眼睛眨呀眨转啊转。
她的语气闷闷的,仿佛和他共情一般。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商之越位高权重,身边少不了谄媚讨好的人,可今夜,江笛的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真情的神色。
他自知言多必失,所以经年寡言少语。可此时,他却淡淡地说了起来:“怎么不算孤独呢…未婚妻和属下背叛,我不戳穿。许多人觊觎军令,我防不胜防…”
话毕,商之越笑了,只是那眼底不见一丝温度。
当听到“许多人觊觎军令”这几个字,玉颐后背冒起细细密密的冷汗。
而且,听商之越的话,他说他不戳穿二人的背叛。那岂不是他一早就知道二人有染?
太多的疑问萦绕在玉颐心头,她自知不能乱了阵脚,于是嘴边挽起笑容,“军座只是身处高位时间长了,忘记了本心了罢!”
“本心?”
商之越眉心轻蹙用一双黑亮的眸凝她。
“是啊,”江笛长叹一声,“军座战场杀敌的本心,无非就是想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定。可战功之后,是数不尽的升职和奖赏。”
“人都会变,正如慕晴,长久以来安定舒适的生活让她觉得太顺风顺水,军座的寡言少语也冲淡了二人之间的情愫。可你实在是身份显赫,她若是徒然和你提出解除婚约,慕家损失惨重。即便婚约解不了,那就背着你潇洒呗!”
说完这番话,江笛重新看回商之越,“那么军座呢,你就没有变吗?你可曾想过,自己现在的本心是国泰民安还是自己的升爵封赏?”
直到她说出这番话后,商之越再次凝向她,视线里带着打量。
许久之后,他才移开视线,唇边抹开一丝笑,声音低低哑哑的:“是…你说对了,是我忘了本心。”
末了,他又补充道:“迄今为止,你还是第一个对我说出这种话的人。”
没有刻意地献媚讨好,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一字一句,全都戳中他的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