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兵对抗骑兵本来就不容易,如果是成功撞阵而入的骑兵,就更没什么好办法。
毕竟步兵的优势在于阵而后战,现在骑兵已经成功杀进腹心,肆意驰骋进退,任何阵势都失去意义。
从兵力上看,不算尖头驴车内的三十名步兵,外面的步兵也接近两百,徐乐一行则只有四人。
单纯计算数字多寡,瓦岗军肯定是绝对优势,就算是拿人填也填死了徐乐。
但是战争从来不是单纯的数字比拼,用命换命这没那么容易做到。
战场上实际的情形和想象中相反,瓦岗军非但不是全面上风,反过来被徐乐这四个人压着打。
不同于瓦岗军的一团乱麻,徐乐一行虽然只有四人,却依旧排成阵势。
毕竟是经过江都生死劫的伴当,彼此之间的默契,是外人根本没法比拟的。
甚至不用特意说明,就是冲锋的时候一个眼神,就明白该怎么做。
徐乐作为锋锐,韩约、小六分为左右为羽翼,步离则被牢牢遮护在中心,为徐乐护住身后。
四人中数步离最不擅长应对乱战场面,但是经过几次死战之后,步离也已然脱胎换骨,本领远胜当年。
如果所谓的对手,就是这些步卒的话,她还是有把握对付。
她手中的那对匕首在兵器上肯定是吃亏,但是那如同鬼魅的身法,就可以有效弥补不足。
大多数时候步离就是那么趴在马背上,控制着马匹前后趋避,和其他三人的速度保持一致保持队形。
只要寻到机会,她便会突然跳下马直扑自己的目标。
战马驰骋肆意屠戮,人在这个时候难免心慌意乱,躲避战马都来不及,谁还顾得上管其他?
眼花缭乱之时,忽然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面前,随后就是冷厉刀光,有几个人能反应过来?
很多时候都看不清来得到底是人是鬼,就被一刀吻喉结果性命。
而步离从下马、冲阵、杀人到飞身上马,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电光火石之间就完成动作。
以至于让人产生一种错觉,步离没动地方,人自己就死了。
不过这个阵法最重要的,还是箭头位置。
他们四个人就如同一杆投枪,枪头不够有力,整根投枪就是废物,没等到克敌制胜自己就先断折了。
徐乐就是这杆投矛的寒铁枪头,锋锐所至无坚不摧!深吸一口气,让气息在体内流转。
伴随着气息的转动,周身气血也被激发开来,形成燎原之火熊熊燃烧。
连日苦战的煎熬,身体的疲惫,都被强行压下。
利用意念欺骗身体,让身体暂时忘却疲劳不知辛苦,此时此刻的徐乐,就是怒目金刚化身,是这方天地的战神!大槊刺、扎、挑、扫,如同狂龙怒卷,刀枪随之飞舞,兵士东倒西歪。
徐乐只觉得这一仗打得比起当日云中撞城告状还要轻松积几分。
毕竟那时候面对的是训练有素的边地鹰扬,又有苑君璋、黑尉迟这等高手为敌。
面前这些衣甲残破的步卒,既没有严整的阵型也没有边军的悍勇血性,看到自己杀过来居然是掉头就跑,连交战的勇气都没有,又算得什么军汉?
说他们是练功的草人木桩,也不算冤枉。
没有高手和自己交锋阻击,也不知道摆阵应对,这样的弱兵就算有千百人,又能奈我何?
槊锋刺入人体随后迅速抽离,盘旋之间再结果另一人性命。
自家掌中这条黑龙,如同是地府冲出的妖兽,张牙舞爪大肆享用血食。
一些身形比其他军汉壮硕,手中兵器也较为锋利的兵士开始集结,有人高声吆喝着结阵。
看来自己所料不差,这支队伍里肯定藏着些善战精兵作主心骨,否则就凭这班乌合之众,不等把驴车推到营寨下自己怕是就先散了。
想要列阵阻击,让自己失去机动力,再从四面八方围攻,用人数优势把自己填死。
这确实是兵家正道,只不过……你们有这个本事么?
双腿用力猛夹马腹,吞龙一声长嘶,徐乐沉腰坐马之际,胯下宝驹四蹄踏地如同疾风闪电一般直扑敌军面前。
本来徐乐和那些军卒之间,还隔着不少兵士。
可是那些弱卒本就无心交战,又没有军将指挥,谁敢拦徐乐的马头?
眼看吞龙冲过来,全都没命地往左右闪避,稍微躲得慢些被吞龙撞个正着,连哼都没来得及哼出声,人便被撞飞出去,只在空中留下一道血线。
少数几个想要反抗一下的,也被徐乐手中马槊随手挑飞阻无可阻,眼见这些瓦岗军如同波分浪裂左右分散,徐乐的战马已经冲到那些真正的瓦岗战兵面前,而此刻他们的军阵尚未成型。
第一排的矛手刚刚挺起手中木矛,马已经贴近面门,甚至都能感觉到马鼻子里喷出的两股热气。
饶是这些兵士经过战阵,却也没见识过这等场面。
毕竟瓦岗军是以骑战为能,阵战厮杀非其所长,更何况这些所谓战兵也不过是被拿来牺牲的弃子,而不是真正的精锐。
在正是战场上,他们也没有多少机会直面隋军铁骑,更别说吞龙这等神驹。
惊慌地刺出长矛,更有的将矛直接朝徐乐投过去。
小儿把戏能奈我何?
徐乐一声冷笑,手中马槊随意挥动,几根被打断的木矛纷纷落地。
战马不停继续前冲,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本身,就是极厉害的武器。
伴随着数声惨叫,所谓的矛阵已经不攻自破。
从自己冲锋到冲破第一层矛阵,不过是瞬息之间,透过面覆缝隙,自己可以清晰看到第二排射士那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以及带队军将绝望的眼神。
敢与我玄甲骑为敌,妄图毁我军寨,这便是应得下场!马槊上下盘旋抡扫,来不及丢弓换刀的射士,便已经被打得死伤枕籍。
绝望的军将发出一声怒吼,双手高举直刀猛冲而来。
勇气可嘉,不过这刀举得那么高,把大半个中门露在外面,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右手向前一递,马槊毫不费力地捅穿了此人的胸膛,同时,也捅穿了这支军阵最后的一点点士气。
冲锋、调转马头再冲、变相……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使出,瓦岗步兵根本无力制约。
徐乐也看出来了,这支军队根本就没有一个真正意义的主将,而是由骑卒执行上层军将的命令,剩下的就全靠个人发挥。
这种部队最缺乏的就是应变能力,何况自己一行四人成功撞阵而入,他们就更没有应付的能力,战败他们也就是时间问题。
按说就算这些人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等着徐乐等人去杀,也能把四个人累得筋疲力尽。
可是人非草木,谁又有那么大的胆量?
这四人人数虽少武艺却都是当世一时之选,军中根本没人能和他们走上一招半式。
再说这些步兵兵甲不完,四骑除了步离之外,则都是满身披挂,马身上也是全副具装。
在这个时代,具装甲骑就是如此可怖得存在,全副武装的介胄之士与衣甲残破的军汉之间,不能用数量来衡量战力。
对于瓦岗步卒来说,四具坚不可摧的钢人铁马冲入军阵,心中便再也提不起斗志。
随着担任骨干的瓦岗战兵被摧毁,他们便失去了抗衡下去的勇气。
即便是那些督战骑卒,也无法约束部众。
何况徐乐四人两三次冲锋之后,那些骑卒本身也折损的七零八落,侥幸不死的骑兵不但不能整顿队伍,反倒是也随着溃兵一起逃窜,只丢下了笨重的尖头驴以及里面的兵士。
这时候留在尖头驴内部的军兵就是最倒霉的一群人,人在战具内进退两难,就算想要逃跑,也掀不开沉重的外覆。
发了急的兵士,用巨斧疯狂砍斫车身。
原本是用来破坏寨墙的手段,这时候全都给自家攻城器械用上。
可是车内狭小又挤了过多的士兵,根本施展不开手脚,哪怕再怎么急,破拆速度也是慢如龟爬。
徐乐不管是放火还是采用别的手段,这些人都只能生扛。
可是徐乐并没有对尖头驴动手,而是用马槊遥指另一个军阵,对身后三人道:“可还能厮杀?”
“追随乐郎君!”
“那便杀个痛快!”
四条怒龙扑向他们下一个目标,只把一架孤零零的尖头驴留在了战场上。
寨墙上的守军也看到了自家将主的神威,只觉得精神抖擞。
战鼓声直冲霄汉,给自家主将助威喝彩。
徐乐厮杀这一番非但不觉得疲劳,反倒是周身舒泰,说不出的畅快。
这几日的憋屈以及自家主将的猜忌所积累怒火,唯有通过这等厮杀才能略作纾解。
比起方才的军阵,攻打洛阳新城的军阵总算多了些准备。
眼看徐乐四人冲来,至少可以列摆阵势,做出殊死一搏的姿态。
可是那又如何?
蝼蚁再如何抗争,也终究还是蝼蚁。
在徐某面前,哪容得你们逞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