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翻涌,如大海一般,将白日里的那些琐事都吞没了,只剩下自己的这副躯壳与灵魂相互偎依。
常言道,当一个人功成名就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时候,心中的欲望就会被放大。
当万观天的夜晚来临,苏湮颜总会不自觉地思考:自己究竟还想要什么?
然而,当她思索到最后,发现自己所求之物,无非一个情字。
一场仙魔大战下来,使她羁绊的人和事,几乎都快死绝了。唯有,使她沉沦苦海的老情人还活着,只是他在战场上的所作所为,早就伤透了她的心。
前世的爱而不得,拖到今生竟变成了一种执念。
她有时也觉得诧异,打破仙魔两界之间的鸿沟,其实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这一切只需要她开个口,将她这老情人从魔军手里讨过来,再在这万观天内寻个地方关起来。若他不安分,那便教训一顿;若太可怜了,稍稍安慰一下,以如此手段循环往复,他终有一日会磨平心智,便如今日这般,她传唤侍寝,他巴巴地就来了,就算当时有些生气,如今这个时候也不得不乖顺。
正如从前的她期待中的那样,她顺利地从仙界归来,继承了夏琉羡衣钵,学会察人与攻心,成了一名成功的卧底。眼下,她愿意用整个天地之间藏匿她的狼子野心,这万观天神主,不过是她伪造的身份,而她如今的任务则是:调度仙魔两界,不让更多的人因争端而惨死。
想着想着,她有些振奋,不由得将身下的“战利品”,抱得更紧了一些。出于这种满足感,她的手手不自觉地从他的侧腰摸索到腹部,却换来身下人的一声喘息——
“抱可以,但不要乱摸……”
他低喘出了一口气,眼睛在月光下闪着透亮的光,越是清贵,就越是撩人。
不得不说,他的这副皮相也算是仙界的绝色了,纵然那沐潇宫有出众的美男子一百零八,比不得他举手投足间的一个眼神。只有那温澜的眉眼与他有点相像,但也只是有点相像罢了,无法神似。
能像他这种,优雅到骨子里,清高到骨子里,不仅需要八百多年严苛的清修琢磨气质,还要加之最高最盛的美誉拥戴养出傲性,不但要月露清辉的风雅绝俗,还要权倾一方的处尊居显,这样的人,怕是几代之内都找不出一个。由此推来,如今这尊贵华美的大鸟被折断了双翼,沦为她一年的笼中雀,是如何难得的一件事。
“这便由不得你了。”她邪魅地一笑:“谁让你是来侍寝的呢?”
苏湮颜慵懒地靠在他身上,随便一伸手,便是直接从脖子摸到了腰腹,意料之中地听到他呼吸变得急促。
在这么摸完这后,她不禁要感叹,他的这副躯壳表面看着是瘦,但触感却令人着迷,正所谓精壮而修长,匀称而挺拔,难怪一举一动都这么惑人,原来她前世就是被这么勾了魂去的。
“尤物。”
她轻轻赞了一句,却见到他听到这话,直接将头撇了开去。
“你不要这样。”
夜色中,他缓缓地开口,“你用最绝情的眼神,说着最暧昧的话,你这样让我恐慌。”
“如今你知道才怕了。”她没好气地怼一句:“你以前不是喜欢得很吗?”
闻言,他一时没说话,闭着眼睛像是在默哀。
“睡了。”他求饶。
苏湮颜也累了,再懒得折腾,靠着他埋头睡下,期待今晚能睡个好觉。
***
然而,在睡梦沉沉之中,她的梦境再度显现出了不安稳……
“神魂之主,你在哪里?”
睡梦里,她居然又一次听见了这样的声音。
奇怪至极,她明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
“神魂之主,你在哪里?”
那熟悉的呼唤再度传来,听不出说话人的音色,那声音如此空旷,如此悠远,竟不像世间所有。
“我在这里!”
迎着这离奇的声音,她在睡梦之中冲着这声音大喊:
“神魂之主就是我!上古神明已在我的躯壳内苏醒,我就是你要找的神魂之主!”
“你就是,神魂之主吗?”
那声音竟像是自她的天灵盖的上方传来,叫她感受到一种灌顶一般般的震撼:
“你的来路已去,前途只在你的心里。当你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吾与你在太虚之地相逢……”
太虚之地?这话是什么意思!
“等等!”
她着急地呼喊出声,这声音究竟想告诉她什么,她实在太想弄清楚了!
然而,等她震颤着睁眼之时,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又是艳阳高照——
而那个身下被她压着的人,一直一动不动地任凭她依靠,若不是感受到他体温是暖的,她差点以为他不过是个抱枕。
她顺着他身体向上看去,却见他半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阳光下整个人散发着和煦的气息,无瑕的肌肤仿佛美玉一般。
他呼吸和缓,在呆呆地凝视她的同时,他幽潭似的眼睛不自觉地眨了一下,像是蝴蝶扑翅那般安谧,然而,他那眉眼之中掩不去的疲惫,却倾诉着他一夜都没睡好的事实。
“神主,天亮了。”
他无力地吐出这几个字,语气无奈,像是在怨她为什么起这么晚。
她自然知道天亮了,犯不着他来提醒。
她躺着伸了个懒腰,不急不慢地起身,然后解下他那绑了一晚的绸带。
他先是缓慢地动了手疏解麻木,之后再逐步逐步地将手放下来,表情也活了过来。
“托你的福,我住进这沁欢宫以来,从没睡得这么舒坦过。”
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阳光下的她明媚至极,就连头发丝也闪着空灵的光。她初醒的睡颜是那般的娴静而柔美,但等她一张嘴,却又说出了一番惊世骇俗的话:
“很好,你侍寝有功,本想着要你以后经常如此,但又想着,若是太频繁不但你受不了,我也怕哪日侥幸不成反湿了鞋,那就不妨安排你每月侍奉一次吧!”
她说的这话,轻松随便得如同挑选一件商品。
姜青未没有说话,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已经无力与她多做辩驳,只能逆来顺受。
“你若困的话,许你在这里睡半个时辰,可以晚些再走。”
她翻身下床,从容不迫地放在床帐,眼神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
万观天的光阴,朝升暮落,过得飞快。
春日里下了几场雨,之后的几天天气便越来越热,不知不知已经入夏。
海晏神殿造完了,留文国主派来一群祭司,日日在里面讲经,苏湮颜闲时会去听一听。
沐潇宫的人还是老样子,时不时地会拿一些新鲜的曲子奏给她听,除了海晏神殿落成的那日她委派沐潇宫去新神殿进行演出,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去过那里了。
六月初的时候,苏湮颜去了留文国都善康城,看望了一下逢椿国主。逢椿国主还是老样子,华贵又狡黠,他与她说了一些她父亲生前的事情,并语重心长地告诫她:
“圆圆啊,你父亲生前最操心你,若你能早日成婚,有人照顾着,他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此外,他还特地提醒她:“圆圆啊,我还听人说,你在那万观天整日放浪形骸,玩物丧志,你爹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会有多生气啊!
我且告诉你,那仙界掌门并非善类,他亲娘,解因白,最善以色侍人,她当年勾搭上一个明觉山的姜于岚之后,还有别的男人为她鞍前马后,如此不贞之人,她的儿子能好到哪里去?我当年逃到魔界去,就曾听闻那因白公主差点就能起兵造反了,想来她一介女流,能做到这样靠得是什么啊?唯有色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