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边终于露出了几丝光亮,韦愈理了理官袍刚从寝殿内走出,却见韦灵儿站在韦府门后。
“怎么不多睡会儿?”圣上既然已经下令让刑部可以暂时不管此次的案子,她便也能得个清闲。
只不过,韦灵儿那个脾气,又怎么会对此真的放任不管。
“阿兄,我同你一起去御史台。”
“你要做什么?”韦愈伸出手打开府门,“王廷玉和吴祥,自然会有三司会审的时候,只不过牵扯甚广,还得去宫里请示圣上。你可莫要私下用刑,私自审问。”
“我知道的。”韦灵儿挤出了一抹笑颜,跟随者韦愈上了马车。她要去御史台,是要去找程宣奇。
御史台的牢房一点不输于刑部,虽相较于刑部来说比较宽敞,但是不怎么经常使用,那铁栏杆锈迹斑斑的,不小心就会把裙摆蹭上一层黑黄色的东西。
韦灵儿自顾自的进了牢房,对这肮脏的环境没有丝毫的嫌弃。很快,她将视线锁定了一个白衣女子,她走上前去瞧,正是程宣奇。
此刻的程宣奇已经没了往日的神采奕奕,低垂着头,鬓发也散乱的不成样子。她身上昂贵的郡主衣袍也在进牢房前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脏兮兮的囚服。
她的牢房内只铺了几块杂草,时不时有老鼠从她的四周爬过。里头虽有个石块能坐下,但程宣奇却翘着脚,一刻也不敢停歇,生怕那可恶的老鼠爬到自己的身上。
这位养尊处优的小郡主,应该也是第一次如此落魄。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她连忙将鬓边凌乱的发丝垂下,遮挡住自己的脸,似乎这样,旁人就不知道被关在这里的人是她了一般。
可是,那脚步声还是在自己的牢门前停下了,很快,传来了一声让她憎恶又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宣奇郡主?”
是韦灵儿,程宣奇透过发丝的间隙,看见了那一袭素衣的韦灵儿。
即使她穿着朴素,即使她的衣裳没有一处绣花,可不知为何,总是能衬的她十分高雅水灵,她的一双眸子似乎有着一股不可名状的魔力,喜欢的人便是会深陷进去。
而讨厌她的人,只是会更加憎恶。因为这双柔软的水眸,细看却带着常人难有的坚韧和果断。
程宣奇别过头,往后退了两下,她一点儿也不想和韦灵儿讲话。
此时此刻,她是阶下囚,而韦灵儿,却依旧可以趾高气昂的站在外头,一尘不染的俯视着自己。
即使她尊敬的喊了那句:宣奇郡主。但在程宣奇的耳朵里头,却只会觉得这是她在嘲戏自己。
哪里会有郡主落在牢房内……会穿着囚衣,不修边幅。这个韦灵儿,摆明了就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宣奇郡主,是你么?”韦灵儿见程宣奇不肯回应,只好再次喊了她,似乎也怕自己认错人一般,询问着,期望得到里头的人的肯定。
程宣奇心中的憎恶又加重了几分,她恨不得即刻飞出去给外头的人胸口来上一刀。只可惜她现在是个阶下囚,她只能将这份恨意给压在心底。
“韦尚书,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程宣奇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才将自己那凌乱的鬓发收到耳后,终于抬起头,让韦灵儿看清楚了她的面庞。
“你觉得呢?”无论韦灵儿解不解释,程宣奇也早已先入为主,将这种感觉给深深的扎根在了心底。她那般要面子的人,如今沦为这般田地,自然是觉得所有人来到这里,都是为了落井下石的。
程宣奇的内心还是期待韦灵儿能够将这句话给否认掉的,可是对方却并没有去过多的解释,反而是一脸的平静。那神情就好像在看一汪没有波动的潭水。
“韦灵儿,你赢了。”曾经,程宣奇以为自己有亲爹的势力,身后又有姑妈的撑腰,这林王府的女主人,只会是自己。
可自己今日,竟然沦落到这种田地,她不得不承认,韦灵儿赢了。
“郡主是从哪儿看出,我赢了呢?”韦灵儿抱着手臂,似乎很想要听听程宣奇的解释。
“你想嫁给维扬哥哥,我也想,我们不过都是各凭本事罢了。只是如今,我在里头,你在外头。我怕是没有机会再同你去争了,难不成还不能证明你赢了吗?”
说起来,其实程宣奇也并没有犯多大的事,甚至连吴祥的共犯都算不上,他只不过是吴祥最后拉进来的一个不知情的路人罢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程宣奇也觉得自己没有了活路。韦灵儿定是会想尽一切办法置自己于死地的。
因为如果换成她,她定是会这样对待韦灵儿。
“在郡主眼里,这一切都是争斗,都是游戏么?”韦灵儿不禁轻笑了一声,“你爹、你姑妈让你嫁给林维扬,你便认定了他,便以为自己今生的一切都要连在他的身上,试问你对王爷,究竟有一丝的爱意吗?”
“我不爱维扬哥哥,难不成你爱吗?”程宣奇自记事起便和林维扬相识了,是真正的青梅竹马。自小的目光和爱都给了林维扬,若是这一切都不算爱,那究竟什么才算?
“你爹想让你嫁进王府,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兵权;皇后娘娘想让你嫁进王府,是为了拉拢住林王爷,因为你姑妈膝下无所出,得了个三皇子,又是个与世无争的。你以为你的族人,你最爱的姑妈,你的爹爹,都是在为你的后半生着想,在为你的幸福考虑,可单纯的你殊不知,你只是他们加固、维护自己手里的权利和地位的筹码而已。”
“你莫要在这里挑拨!”程宣奇咬了咬牙,似是恨极了,可是韦灵儿这番话出来,她竟然也不知道自己是恨极了韦灵儿,还是恨极了那些利用自己的人。
“姑妈待我始终很好,我六岁丧母,姑妈就如同我娘亲一般,允我随意出入皇宫,允我不守规矩,顺着我,宠着我,你不要以为这么多年的爱,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