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维扬血脉不纯,府内下人少但宫殿是真的不少。
韦灵儿尾随着那两个下人,转来转去,终于瞧见了林维扬气派的寝殿。
那寝殿坐北朝南,东边还有个偏殿,三四层的台阶上去,两根赤红色的大柱子顶起高挺的屋檐。
寝殿外头,有人把守,那两个下人点了点头,就轻易的推门进了去。
看来,这两位下人,应该不是新来的。
韦灵儿准备绕到寝殿后头,门进不去,就走窗。
她将手按在墙壁上,正准备徒手攀爬窗棂,却与窗内的少年,正巧来了个四目相对。
他见韦灵儿来,连忙伸出手指做噤声状。紧接着,在韦灵儿惊恐的眼神的注视下,他竟然从容的从窗棂默默的爬了出来……
莫非,这少年也是偷着进来的?
林王府这守卫,果真的是差的出奇……
“你是什么人啊?”韦灵儿带着试探。
眼前的少年却拉着韦灵儿的手,躲藏去了一旁,偏殿拐角,无人,且隐秘。
“姑娘怎么进来的,我便是怎么进来的。”那男子笑笑,韦灵儿这才看清楚他的脸。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长着一双澄澈的眸子,似乎漾起一汪清泉,看向身旁的自己时,含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
他鼻梁高挺,唇珠明显,轻轻一笑,似乎能搅动这三月春风。
一身素色衣衫,虽没有一处绣花,却衬出他的气质不俗,绝非凡人可比。
这脸……竟生的比长安第一美男王智忆还要好看……
这是真实存在的么?一向对男子不感冒的韦灵儿,心里竟然不合时宜的泛起了一丝涟漪。
“你也来刺杀林王爷呐?”他随意的拨弄着鬓边的乱发,韦灵儿听着,不免心虚。
“我不是。”
“那就没意思了。”少年抿了抿唇,从小到大,他可是见过不少以善意或明面上的恶意来袭击自己的。
“你和他有仇吗?”她办案时,偶尔也会听听坊间传闻,都说这王爷是个冰块儿,蚊蚁经过其身旁都会被他身上带着的冰寒劲儿击的粉身碎骨。
更有甚者,说他帷帽下面相丑陋,是惨绝人寰的丑,也有人说,这林府王爷,就是黑气转世,给皇室蒙羞,是个扫把星。
“没仇。”
“没仇你杀人?”
“杀着玩。”男子轻蔑一笑,似乎杀人就像是吃饭一样稀松平常。
他正满口胡邹着,很是得意。
可是下一秒,他的手腕却被一根绳子,紧紧的束缚住了。
“在本侍郎面前说杀人,你绝对可以名垂青史了。”韦灵儿用力的给绳子打了个死结,却没想好怎么把人从王府给带出去。
少年饶有兴致的低头看了一眼身前的这个姑娘,她一双水眸,灵动非凡,巴掌大的小脸上不知是紧张的还是用力过猛,漾起了两朵红晕,倒是衬得她格外惹人欢喜。
他浅笑一下,一根绳子就想困住他,这姑娘真是刑部来的么。
但这丝笑意并没有维持多久,手腕处的痛意,忽的袭来,“嘶——”他不反抗还不成么,至于勒这么紧?
“你,怎么进来的?”韦灵儿看着高墙深院发愁,王府会不会有什么后门能钻的啊。
正在她思索之时,身子却忽的失重,后背紧紧靠上冰凉的墙面,那少年轻轻一用力,她辛苦系的绳子,便断成了两截。
他将手臂撑在韦灵儿身侧,一点一点的,凑了上来。
“你……”对啊,将杀人当吃饭的人,又怎么会不会武功,可惜今日随兄长而来,并没有带手下……
韦灵儿悔不当初,好歹让尤庆提前埋伏着也好啊。
少年仔细的盯着她,身前的姑娘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刑部又怎么会查到这里。
他想的入迷,压根就忘记自己已经快要和身前的女子贴在一块儿了。
他回神,瞧见她那如玉的肌肤映出的粉红,宛若一颗鲜嫩可口的小蟠桃。
温热的气息均匀的铺撒上来,羞的卢琛儿只好侧过脸,努力的和他划清界限。
她的那副眉眼……
好熟悉,他似乎在画上见过……
她……
少年的喉结上下移动,一股说不明的奇怪感觉,竟让身子泛起了不合时宜的焦灼的热。
下一秒,少年却嗔怪起了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
什么时候,竟学会犯傻了。
还是正事要紧。
“我随你回刑部。”他扔出这么一句令人捉摸不透的话。
“你真的杀过人么?”若是真的杀人犯,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正法。
“没有。”
但杀他的倒是挺多。
身旁的仆人,街上的路人,甚至……自己的兄长。
“那就不必了,我摊牌,我是来查案的。”随着少年移开的双臂,韦灵儿终于深吸了一口气。
“孩童失踪案?”少年想不明白,怎么会查到自己的王府。
莫非,府内又潜伏着什么歹人,打算将这些莫须有的事情强加到自己的头上。
“不必了。”既然林维扬不在,她还是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吧。
只是,周围好像没有什么合适的垫脚石。
“我带你出去。”少年像是猜到了她的难处,熟门熟路的带她从后门溜了出去。
看她拒绝自己插手这案子,他只好撒了个谎,“不瞒大人说,这失踪的孩童里面,有才6岁的弟弟……娘亲生下他就离开人世,只有我和他相依为命,也怪我,只顾着挣钱,却疏忽了他……这才让歹人有机可乘。我今日来这王府,不是来行凶的,我也是来查他的。”
少年声泪俱下,这一幕却只会让韦灵儿觉得自己没用。
七日了,案子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大人。”尤庆的声音忽的响起,“城西,三户人家被屠,大人老人的尸体都在,可唯独不见他们的孩子……”尤庆话没说完,却瞥见了韦灵儿身旁的少年,那少年俊如神祇的颜,让自己这个大男人都不由的分了神。
“屠?”
“是,我寻了大人好久,总算是找到了。秦田已经带人赶去现场了。”
这帮畜生,现在抢夺不成,竟然开始杀人了。
“为了抢走孩子,竟然不惜杀人,看来,凶手已经很急迫了。”少年的这句话像是一道催命符,在一点一点的击打着韦灵儿的心。
再不将凶手捉拿归案,长安城的孩子们都将遭受毒手。
“草民不才,听过有邪教专门吸取孩童的精魄,炼丹。不如大人带上我,前去一探究竟,若是真是邪人所为,定会留下痕迹。”
这话倒不是编出来的,未及笄之前,他差点就成了案板上的那坨肉泥。
即使自己只是一个血脉不纯的王爷,但自己的那些兄长,唯恐他来抢夺皇位,恨不得将他碾成肉泥。
“也好,尤庆,你就负责看住他,别再节外生枝。”这紧要关头,她真的害怕再出什么事。
【城西】
刑部的人正将尸体从房门挨个拖拽出去,仵作古青史正在院子内检查尸体身上的伤口。
“尸体上并没有什么致命伤,只有常年耕田种地,留下的大小疤痕。”古留青将一根竹签伸进死者的口鼻,自己嗅了嗅,“是迷药,没猜错的话,凶手是先将迷烟吹进屋内,再采取手段,将人杀死。”
“大人,窗户的油纸,果真有迷烟筒留下的小孔。”尤庆检查了一遍窗棂,更加肯定了古留青的话语。
“那这些人,闻了迷烟,就死了?”秦田不信,他觉得死者身上肯定得有伤口。
“迷烟可以混进毒药,便形成了所谓的毒烟,吸食到一定数量时不仅可以失去知觉,更甚会因此丧命。”此时,跟来的少年,倒是开口了。
“没错,是一种叫陨饷的毒,这种毒,无色无味,吸食过量会当场毙命,只有西域的大乔木上,才会出现。”古留青将尸体翻了个面,继续检查着。
韦灵儿走进了屋内,三户人家相隔不远,其中两户还是紧挨着。凶手应该是在这方小村落蹲点儿观察了许久,才能下手如此精准。
屋内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儿,只有几个上了年份,皲裂开的木头凳子和一张磨破了面儿的桌子。
此时,一张木凳下方的斧头,引起了韦灵儿的注意。
“秦田。”韦灵儿示意秦田将斧头拿出来。
只见那斧头明面儿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反过来那血渍,倒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血?”秦田见了血,手不自觉的抖了起来,眼看着斧头就要掉落在地,证据即将遗失,少年眼疾手快,从中接了过来。
尸体没有伤口,更不会有血。
韦灵儿伸出手指,轻拭那斧头间的血。血不多,但是很新鲜,还没有太凝固。
这些血,很有可能是凶手的。
少年很显然也想到了,他先韦灵儿一步说出了她的猜测,“毒烟要吸食一定量才会晕倒,需要致死则需要更多,但凶手显然没有太多的时间和耐心去等待他们死透,提前进入了房内夺孩子。如果没错的话,是这家的人在死前做出的最后防卫。”
“如此说来,凶手身上,应该有伤。”韦灵儿细看了那斧头,斧间夹杂着一些木屑和棕色的油,应该是刚刚劈了浸过棕榈油的木材,留下的。
只是,这伤口,会留在凶手哪个部位呢?
“腿上。”少年开口,像是和她有着十足的默契。他
拿着那把斧头,和秦田来了个示范。
“已经将要昏迷的人,定是已经躺倒在地,拿着手头边力所能及范围内的武器,去击打凶手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凶手没等毒烟的毒性达到便进门,一是没有时间和耐心,二则是,他武功高强,根本看不上普通百姓,所以他进来的时候,一定是大摇大摆走进来的。”
“对对对,这个我赞同,兄弟,你叫什么啊,可以啊,刚来刑部?”秦田的手臂搭上了少年的肩头,“看在你破案十分有天赋的份儿上,我收你为徒好不好?”
少年面对秦田的热情邀约,却没有应话,好看的眉眼下,一双澄澈的眸子,正温柔的看向韦灵儿,似乎在等待着她的肯定。
“尤庆,联系鸿胪寺,立刻带人搜查此次西域来我们这里出使的人马。”韦灵儿顿了顿,“还有,负责此次西域使者的,是谁?”
“回大人,是林王爷。”
又是他,韦灵儿眼眸一沉。“去报备。”
少年的心忽的颤动了一下,此事果然又兜兜绕绕,绕到了自己身上。想到这,他不禁一声冷笑,这一切似乎越来越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