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常苒醒来时候,已经回到了懿德院。感受着身上的疼痛与空虚。什么都知道了。一转眼便看到萧承言守着边上,看着萧承言那张憔悴的脸,却只淡淡说了句。“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萧承言咬咬牙,红着眼睛,说了句。“注意休息。”
便真的出去了。
常苒几日后,逐渐好了一些。也能微微起身了,却还是觉得不适。靠在床上,指挥着让新来屋中侍候的丫鬟拿来了药箱。打开却看到药包中少了一些药粉。自己对药箱中的各种药品,有几斤几两份外清晰。
看着那小丫鬟,厉声问道:“谁?谁碰我药匣子了?”
“奴婢不知。”名叫云奈的小丫鬟,急忙答道。
“滚出去。”常苒吼道。她很少这样疾言厉色。
云奈急忙便扶了扶身子,退了出去。出去时却还不忘带上了房门,生怕吹进来的风,凉到常苒。
常苒向下翻着,一一打开瞧着。发现大量缺失的这几个药包,一配下去,便是毒药。在药箱最下面找到一封折起来的纸和一张卖身契。是沐菊留下的。同自己字迹一般无二。
纸上书写:小姐。盼娣本该多年前将死于前。得幸遇到小姐,与姐姐二人才可存活。这些年衣食无忧、生活自在,宛如新生。如果能解此次危机,莫说一死。纵使千刀万剐亦无所怨悔。今生无悔,唯求下一世还盼相逢。
常苒看后,又看着那卖身契。沐菊是从未卖身常家的,她一直有心,常苒却是不让的。她不想让沐菊变成奴仆。她从来都是自由身,从来都是良善平民。
“啊......啊!啊......”常苒再也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哭着。完全不顾自己在月子中。满脑子想着沐菊不在了。脑子里都是初次见到沐菊的样子,脏兮兮的在路边。是自己救了她,收她在房中。然后一点点教她读书写字。教她知书识礼。不是自己收留她,是她在陪着自己长大。
耳边也都是沐菊说的话。
“小姐,天凉了,要加件衣裳。”
“小姐,今日穿这件秋瓷白的衣衫吧,定好看。”
“小姐,别怕,不过是梦,奴婢陪着您睡。”
“小姐,这窗口风凉,奴婢给您关上窗子吧。”
“芷兰,你又纵着小姐在这吹风。”
“小姐,别哭了。大公子在千阳,定是无事的。不过是抓几个细作,那边境真刀明枪的也没伤到大公子呀。”
“小姐,奴婢今夜把这袖子绣完,再过两日小姐便能穿了。”
“小姐,这是刚制得糕点,您快尝尝。”
“小姐,奴婢给您烫壶酒暖暖身子吧。”
“小姐......”
“小姐......”
“我家小姐是天下最好的小姐。“
“我才不嫁呢,就要跟着小姐。”
芷兰在门外,听到常苒的哭声,也跪下哭着。
常苒好几日吃不进东西,迅速消瘦了下去。
萧承言没有来过懿德院。
连着小北也没再来过。
常苒已经出了小月子。可是常苒还记得自己在禁足。萧承言是不让她出去。她也不想因此连累无辜旁人。原也是不想出去的,因为觉得出去也是无趣。自己要等着常衡平安的消息传来。该有消息了。无论是否平安,也该快回来消息了。若是不在了,自己出去与否或许也不那么重要了。若是还在,自己便有翻身的机会。到时候,要强迫着自己坚强起来。好起来。自己若是不起来,何人为沐菊报仇?何人为自己那孩子报仇?
坐在院子中,自己扇着扇子,外面却是响起了鞭炮声。
常苒忍不住侧目,问着院子中的小侍女们。“发生什么事了?”
那小侍女却是并未出去询问,反而张开便答:“无事,不过是......外面闹腾了点。”那明显就是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不想告诉常苒而已。
常苒忍不住轻微的皱了下眉头。心中盘算着,春闱也没到时候呀。若是府外面放鞭炮,自己坐在这瑞王府中段,原也不该听得如此清晰。也是没动声色,继续坐着摇着扇子。而后找着由头,一个个支走了院子中的人。
常苒才悄悄贴着墙,悄悄走出懿德院几步。躲在暗处,直等了好久,才听到其他路过的丫鬟说起:“高妃娘娘有孕,王爷高兴的都不行了。成天使唤人出去买吃食。也不知高妃娘娘这胎是世子还是郡主。口味可真叼。今这几十箱子物件,都是小世子衣裳衣服,还有小玩具。这刚满月,这么早便备下了。我这几天忙得跟什么似的。说是明天还有来好几车呢。”
“嘘,可别抱怨。本就是去帮忙的,这要是让她们听到了。你不落好,回头更得使唤你了。”
常苒忍不住一步步后退,靠在墙上。两个丫鬟而后的话,再也听不进耳中。但是却能听到远处的虫鸟之声,在耳中作响的厉害。
忍不住笑了一下,却是抬头看着天。那么耀眼的阳光洒下来。晃得睁不开眼睛。
真的假不了。高氏刚刚有孕。便是在她刚失了孩子的时候。什么避子汤,什么独宠,不过是骗她的。却还信得跟什么似的。若是她兄长没事,这戏又能演多久呢?演到她这边孩子出世?还是演到父慈子孝?是不是她也能有幸被公告全府,有幸看看那些小孩子衣裳,有幸看看萧承言的笑脸、有幸......也当一回人母。
失魂落魄的走回懿德院。还没有回来,没人发现自己出去过,可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这今后蹉跎岁月,还不是要在这院子中度过。看看这方方正正的院子。自己在中间站着,分明就是一个“囚”。
站在院子中,目光触及到里面那株大树。那白玉兰枝杈眼看花苞都要出了。常苒走过去,看着、瞧着。手缓缓松开,丢掉在手中的手帕,伸出手抓住白玉兰树的枝杈,便扯下一枝。凹凸不平的枝杈硌的手生疼。拿在手中瞧着,却是缓缓松开手。在伸出手,拽下一枝,又一枝。矮的够不到了便踮起脚。统统拽下来扔在地上。直到踮起脚也够不到了,手也被划破了。才罢手。
低头,看着被扎破还有划破的手,常苒只是好不在意的往衣服上抹了一把。什么规矩体统,大家闺秀的做派。在这囚着自己的地方。又给谁看呢?原本青绿色的衣裳出现了一丝血色在腰腹部。
常苒在抬头透过只有残枝的白玉兰树看着天。忽而笑了。一直笑着停不下来,脑中想着进宫后的种种,曲阜宫的争辩。出宫后的算计,一幕幕浮现。戏楼前宸贵妃的警告。居然都叫她说中了,原来她才是那个隔岸观火,看得清楚明晰之人。都怪自己太傻,以为自己真的有萧承言的爱作为靠山。原本不过都是假的,如果曲阜宫的事没有善了,说不定那时他便会弃了自己。不会,那时候兄长出事的消息,还没传回来,他一定还会为了大局保自己的。“哈哈哈哈......妄我还替人家谋划,替人家着想呢,真真是笑话一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直笑道气节才止住。
忽而哼起歌来,踩在那满地的白玉兰枝开始起舞。脚下吱嘎吱嘎的作响,常苒却是当做音符。就那么哼着歌,跳着舞。院子中的侍女们陆续回来,可无论说什么常苒都在那跳。芷兰回来时,什么都没问,而是给常苒倒起了酒。一坛又一坛,喝了,醉了。醉了,跳着。直跳了半日光景。夜间因为喝醉了,反而睡了一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