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众人听到贾母的哀叹皆是感同身受的痛哭了起来,就连薛姨妈和宝钗这样的局外人此时都不免被气氛感染,体会了一把大厦将倾之感,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探春心中更是惨然,原来庶子在他们的眼中真的就这么不值钱吗?环儿就算是做了这么多,做到了这种地步,还是避免不了被抛弃的命运,就算是环儿成了举人,也比不过一个一事无成的宝玉?
探春心中的疑问快要将她掩埋,同样的对同胞兄弟的担忧,以及对自身命运的悲愤让她失声痛哭!
黛玉见探春如此,也是只能抱着她跟她一起哭着,探春被黛玉抱着,心中防线彻底破防,在黛玉怀中便失声痛苦了起来:“林,林姐姐!”
黛玉听得心都快碎了,只能是轻轻的拍着她的头,无言的安慰着她,毕竟事涉王夫人,她也不敢说些什么…………
贾政到底是什么话也没敢说出口,所以两个锦衣卫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便出来道:“那就,请贵府上环三爷跟我们走一趟罢!”
贾政还在犹豫,王夫人却急忙抹了一把眼泪道:“快!彩霞!快去把那个逆子叫来!”
王夫人身后的彩霞心中对贾环也是万分担忧,但是在王夫人严厉的眼神之中,也只能是艰难的迈着脚步点了点头低着头去了,只是心却好似堵在了嗓子眼一般难过!
贾环其实就站在门外和那些送喜报的小吏们寒暄着,彩霞有些艰难的叫了他一声,贾环回过神来,对那些小吏笑了笑,随后便上前问彩霞怎么了。
彩霞看着贾环成熟了不少的面庞,心如刀割的开口道:“太太请三爷进来说话。”
贾环双眼微眯,隐隐的从彩霞的怀中听出了些许不对劲,他低着头沉吟着抿了抿嘴,还是抬起头笑了笑道:“好。”
彩霞的眼泪差点儿没奔涌而出!好在强忍住了,急忙的转过身去急匆匆的进去了。
而贾环也跟在身后,一进门便要拜见贾母和贾政王夫人,谁知道王夫人一个箭步便窜了上来“啪!”的一巴掌扇在了贾环脸上!
贾环一脸懵,但是还是急忙跪在了地上低着头请罪,王夫人咬牙切齿的道:“都怪你!你个逆子!你个贱种!”
贾政急忙上前拉开了王夫人,但是看向贾环的时候还是有些神情复杂,王夫人急忙转过头对两个锦衣卫道:“二位大人,就是他!就是这个逆子!是他蛊惑怂恿宝玉做下那种事情的!我的宝玉我知道,他是老实孩子,他,他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敢,哪里敢做这种事情…………”
王夫人说着就哽咽了起来苦苦哀求道:“二位大人明鉴!我的宝玉没人教唆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他是被人陷害的!他平日里很老实的!”
两个锦衣卫其中一个不耐烦的道:“孰是孰非不是你说了算的,是我们说了算!”王夫人急忙点头称是。
其中一个便上前沉声道:“贾环!我问你,可是你教唆你兄长贾宝玉偷窥军机阁刺探情报的?”
贾环低着头,大概的也知道了发生了些什么,于是陈印了片刻之后澹然的抬起头对那名锦衣卫道:“是!”
在场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而贾探春则是当场大哭道:“环儿啊!”王夫人怕她坏事,于是冷冷的道:“三丫头要是不行了就先回去歇着!”
探春捂着嘴不敢说话,只能是默默的哭泣着,但是同时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也是在探春心中也是埋下了一个不甘的种子!
那锦衣卫听贾环一口承认显得很是意外,另外一个急忙上前道:“贾环,这件事要是不是你做的,你尽管说出来就是,与我们在,不会有谁敢强逼着你认下此事的!”
贾家众人皆是紧张的盯着贾环,贾环沉默了许久,随后澹然的缓缓摇头道:“不,两位大人多虑了,没人逼我,这件事就是我贾环做的,与我兄长无关。”
贾家众人不由得狠狠的松了口气,两个锦衣卫无奈的对视了一眼,这贾环这也太迂腐了罢!怎么这么点儿岁数,竟然这么老朽…………
贾环澹然的跪在那,面无表情的垂着头,王夫人连忙惊喜的对两个锦衣卫道:“二位也听到了罢?他都主动承认了!你们赶紧抓他回去罢!他被抓了,宝玉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来?”
两个锦衣卫冷笑道:“谁说要放贾宝玉了?这件事还没调查清楚,我们暂时要收押他们两个!”
王夫人问安面色一僵,却不敢对两个锦衣卫说什么,那两个锦衣卫上前对贾环沉声道:“贾环,跟我们走一趟罢!”
贾环默默的点了点头道:“还请容我与家人告别。”两个锦衣卫不置可否,贾环先是对贾政磕了两个头,贾政难免心痛的伸出手:“环儿啊,你…………”
贾环只是对贾政笑了笑,随后又是对贾母磕了两个头道:“不孝孙走了!老太太保重!”
贾母这么大岁数了,哪里见得了这个?心如死灰的躺在那里,根本就不敢睁开双眼看贾环一眼,只能是痛苦的挥挥手,她知道贾家对不起贾环,但是她能有什么法子?
她今天就算冒着所有人都不满意的风险蹦出来保了贾环,后面贾环也没好日子过了!王夫人不弄死贾环,都算是她吃斋念佛魔怔了!
所以贾母只能无力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是真的万念俱灰连立马去死的心都有了!却又不敢死,俩眼一闭,看到荣国公跟他一说贾家人现在这副推自己家人出去顶灾,对外我唯唯诺诺,对内我重拳出击的德行,怕是荣国公都恨不得直接一道雷下来给两府上杀个干净!
贾环给贾母磕完头之后,又对着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的探春笑了笑道:“姐姐代我去跟母亲说一声罢,就说我…………出去游学了,这几年怕是回不来了。”
探春听他如此说,心痛的气都喘不过来了,倒在黛玉怀内浑身无力的颤抖着,贾环也不忍见胞姐如此,急忙的含泪起身,强忍着哽咽对两个锦衣卫道:“两位大哥,请罢!”
两个锦衣卫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安一人压着他一边胳膊,转过头对贾家人阴恻恻的冷笑道:“这个,我们就先带走了,别急,你们贾家人的屁股没几个干净的,等到我们审够了,你们就等着下一个罢!”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带着贾环去了,而这一句却让贾家众人脸色或是铁青或是苍白了起来!
贾赦大怒而起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骂人吗!他们这是咒谁呢?啊?什么玩意儿…………”
贾母无力的摇着头,你现在狗叫什么?刚才人家俩在的时候你怎么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人家走了你来劲了?
贾赦其实是真的又害怕又愤怒,不光是他,这堂上几个人光明正大坦坦荡荡?谁心里没点儿鬼?除了贾家姐妹们之外,有一个算一个此时都是心虚的不得了!却也只能是疑神疑鬼,因为他们除了等着人家锦衣卫来提人之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
“在下翁秀明,见过宁侯!见过任三公子!”
贾璟躺在小榻上,手中随意的翻着一本话本儿,而任元川冷笑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毕宪陪着笑坐在另一边。
贾璟闻言并没有说什么,任元川便接过话来道:“起来罢,你…………就是那个老王八蛋的儿子?”
翁秀明低着头躬身一礼道:“翁福言,便是家父。”任元川嘿嘿一笑道:“你小子还挺有本事啊?居然能搭桥搭到我们面前!”
毕宪闻言连忙笑道:“都是认识,他苦苦哀求末将带他来见见三公子,我拗不过他,只能是带他来见见您,好歹给他个开口陪罪的机会不是?三公子您说呢?”
任元川看了毕宪一眼笑道:“成!我就给老毕你这个机会,我爹这段时间也没少有地方用到你,我该给你这个面子!”
毕宪连忙笑道:“三公子能给末将这个机会,末将就已经是受宠若惊了,可谈不上什么面子!”任元川笑了笑,随后看向翁秀明道:“按理说呢,看在老毕的面子上,放你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爹一马也不是不可以…………”
毕宪连忙道:“一切都按着三公子您的意思来!您只要出了这口气,我们怎么都行!”
任元川闻言摩挲着下巴看向翁秀明道:“果然吗?”翁秀明连忙道:“只要宁侯和三公子高抬贵手,放过家父一马,您只管提出条件,我罗帮敢说半个不字,立马叫乱刀砍死!”
任元川一拍桌子道:“好!”随后打量了一翻翁秀明道:“你比你那个废物爹有意思多了!来人!先去锦衣卫衙门把他爹给我放出来罢!”
翁秀明闻言连忙九十度鞠躬大声道谢道:“多谢三公子高抬贵手!”任元川冷笑不语,过了没一会儿,被打的都快没有人形的翁福言便被拖了出来。
翁秀明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连忙打量着翁福言,担忧的道:“爹,您没什么事罢?”翁福言强撑着看着翁秀明轻声道:“明儿?你怎么在这儿?”
翁秀明无言的摇了摇头,示意翁福言不必多说多言,随后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大沓子银票,恭恭敬敬的对着贾璟躬身道:“玉帅,这里是三百万两白银,已经是我罗帮的全部身家了,现在奉与玉帅!留着玉帅打赏手下的兄弟。”
贾璟闻言这才瞥了一眼翁秀明,却也没有多看,只是点了点下巴道:“我倒是无所谓,只要小川能咽得下这口气就好,这是你们和他的事情。”
翁秀明闻言将手中的银票放在了贾璟身前的矮几上,随后对任元川道:“三公子,您看,我们父子是不是可以先行离去了?”
任元川冷笑一声道:“走?哪那么容易!姐夫!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啊!”贾璟闻言也不抬头,只是看着话本儿随意的道:“随你,现在拉下去砍了都无所谓。”
贾璟此言一出,门口的几个亲兵顿时将门口堵住,冷冷的看着翁氏父子二人,翁秀明见状一急,连忙对任元川道:“三公子,只要您能出了这口气,您就说罢,要我们罗帮做什么?”
任元川把脚搭在桌子上,闻言不耐烦的道:“谁要你们罗帮做什么?你们罗帮是个屁啊?我都不认识什么狗屁罗帮!我要他们做什么干甚?这件事就是你爹和我的事儿!就这么简单!”
翁秀明闻言眉头紧皱,察觉到任元川怕是来意不简单,于是小心翼翼的道:“所以您的意思是?”
任元川冷笑道:“要我消气也容易,我不要你们的臭钱!真当有点儿钱就天下无敌任你们乱闯了?老子一文都不要!老子最不差的就是钱!老子要面子!你这个混账爹在老子脸上扇了两巴掌!这个脸我要找回来!”
翁秀明心里咯噔一声,果然任元川冷冷的道:“让这老小子给我跪下来先磕三个响头说句爷爷我错了!然后给我奉茶陪罪!不然的话,今天休想走出这个门儿!”
翁秀明闻言顿时为难了起来,看向了翁福言,翁福言虽然被打的很惨,但是此时还是强撑着咬牙低着头闷声闷气的道:“做不到!”
任元川闻言顿时勃然大怒的将腰间的绣春刀拍在了桌子上:“做不到?你他妈说什么?做不到就去死!”
任元川话音未落,贾璟便轻轻咳了两声,门口的亲兵顿时抽出刀来满面凶厉的闯了进来,翁秀明见状大急的看向毕宪道:“毕大人,您看这!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毕宪闻言眉头紧皱不耐烦的道:“既然任三公子都这样说了,那你们就顺了他的心意让他高兴高兴就是了!”
翁秀明心中顿时凉了大半,人家毕宪肯给你搭个桥,帮你说两句话就了不得了,现在明显是不想查收你们之间的事情了,并且任谁都看出来了,任元川这是真的恼了!
翁秀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老爹,只见翁福言显然也是怕了,但是到底是老江湖,并且还是阔过发达过,纵然是吓得不得了,面上却还是强撑着,就是不肯丢了这口气丢了这个面子!尤其是还是在自己儿子面前!
翁秀明见状连忙的拿过一旁的茶盏双手捧着急忙叫停道:“且慢!三公子!家父腿脚不好,您也看到了现在他连站着都成问题,实在是跪不下了,这样!我子代父受过!给您磕头陪罪好不好?”
任元川双手叉腰闻言伸出手抚了抚发髻怒道:“怎么你跟你爹一个德行…………啊?老子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爹是谁?你们算个几把!你们在我眼里还不如一条好狗!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以为你们够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好!你不是要代父受过吗?来!”
任元川勃然大怒的大踏步上前,抄起一旁的坐地大瓷花瓶就砸在了地上,大花瓶顿时碎做了一地的碎瓷片!
任元川上前指着他的脑袋道:“跪下来给我磕头认错!三个响头!跪完了从这里给我爬着出去!你就可以带着你那个不知死活的爹走了!”
翁秀明看着满地的碎瓷片,沉默了许久,任元川怒喝道:“来啊!你不是牛逼吗!”
翁秀明沉默了许久,看了翁福言一眼,翁福言瞪着他,翁秀明突然勐的跪倒在地!一瞬间双膝便被锋利的瓷片刺的鲜血淋漓!
翁秀明一瞬间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他咬着牙忍着剧痛,大声的回道:“请任三公子恕罪!”
说着就要在翁福言怒其不争的眼神之中一个头磕在碎瓷器上,正在这个时候,贾璟的声音却澹澹的响起:“行了。”
翁秀明的额头就快砸到了瓷片上了!闻言勐的睁开双眼,大口的喘着粗气!
贾璟合上了话本儿,坐了起来看着翁秀明,过了许久才轻声道:“是条汉子,有点儿意思…………”
随后又伸了个懒腰对任元川道:“小川,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罢,人也教训的差不多了,放他们一马罢。”
任元川其实在翁秀明跪下来的时候也是忍不住震撼了一下,有这么一出,也算是气消了大半,闻言自然也就是顺坡下驴了。
贾璟用话本儿敲着大腿道:“还挺有本事,人也找得到,财也用得出,胆子毅力都不小…………是个人物。”
翁秀明整个人都疼的直发抖,却还是强撑着拱手道:“玉帅谬赞了!”贾璟笑了笑,打了个哈欠挥挥手道:“带着你爹走罢,往后做点儿正经营生,少掺和这些事情了。”
翁秀明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急忙颤抖着起身对贾璟和任元川道谢之后,搀扶着翁福言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