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依偎在一起,说好一会子话。
秦清问她在宫里还好吗,会不会有人欺负她。
秦沅说不会,她眯起眼笑,像一只慵懒又高傲的猫儿。
她说:“我找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嗯?”
“以后再告诉阿姐。”秦沅冲她甜甜一笑,看起来神秘兮兮的,没有再这个话题上多停留,反而不动声色地提起了另一件事。
“我听说去年的时候,阿姐险些在嫂嫂娘家的温泉庄子上出事,那里头还有......韩云韵?”
秦清知道这是秦沅的心结,于是道:“是,她与秦徽一起。”
“后面阿姐将她送去了韩家?”秦沅又问。
秦清颔首,送去韩亭那和送去韩家对她来说没什么差别。
秦沅笑了下,靠在秦清的肩膀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秦清的手掌心,轻轻画圈。
“可我听说,她又去三皇子府上了。”
秦清皱眉,握住了她不安分的手指,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肯定地下结论。
“柳氏是惠贵妃的隔房堂妹。她怕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柳氏手中,不得不保住韩......云韵。”秦清顿了下,她其实对韩云韵的死活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就连脑海偶尔浮起的几个片段,很快也会被余郡那一幕所取代。
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对韩云韵有任何心软了。
她甚至不愿意再看见她的脸,听见半句哭诉。
她一看见她,听见她的声音,她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她的安安,那个被人抓着手臂逼迫嫁给老头的骨瘦如柴的孩子。
她满身的伤,脏兮兮的小脸掩盖了容貌,什么特征也看不出,唯有一双眼睛充斥着惊恐绝望。
从那一刻起,那个画面就牢牢印在了秦清的脑海。
成了她一辈子的梦魇。
再也无法原谅韩云韵。
谢策的目的达到了。
“我今晚跟阿姐一起睡好不好?”
秦沅眼巴巴地看着秦清,撒娇似的娇声软语打断了秦清复杂的思绪。
“阿姐?”
秦清紧紧抱住了秦沅,正要说好,未关合的窗子忽然发出“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落砸在窗子上。
秦沅感觉到秦清的身子一瞬间绷紧,小脸拉了下来。
心里暗骂一声。
秦清还在犹豫中,秦沅就委屈巴巴地开口。
“阿姐还有事,那我明日再过来。”
这么大晚上,还会过来砸人家窗子闹出动静的人,能有几个?
秦沅的善解人意让秦清很是过意不去,她拉住秦沅的手,“阿姐明日再陪你睡觉,好不好?”
秦沅乖乖点头,一出以退为进玩的不要太熟练了。
走出秦清房门的那一刻,她瞧见外头的黑影,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和秦沅擦肩而过。
“不知羞耻。”秦沅冷冷道。
“阴魂不散。”谢策反唇相讥。
秦清听见外头的动静,默默捂上了耳朵。
婢子们早已退出去,远远立在檐下,也假装没看见这两人冤家路窄碰个面的功夫还要互相骂对方一句。
看见谢策走进来,秦清默默把盖着小腿的毯子往上提了提,裹住半个身子。
“干什么?”果不其然,谢策被她这个动作刺激到了,红眼病又开始发作,一开口就是陈年老醋的味道。
“某些人让妹妹搂着抱着不放,还要一起睡觉。到我这,遮遮掩掩,你是不乐意见到我,还是故意不想给我看见你?”
“还说喜欢我?甜言蜜语的嘴,骗人的鬼!喜欢你妹妹去吧!”
“让你的宝贝妹妹给你绣盖头!”
一张大红喜庆的盖头朝秦清飞了过来,好巧不巧,扔在了秦清脸上。
谢策:“......”
完了!
秦清拿下盖头,皱眉看他一眼。
谢策:“我错了。”
秦清没说话,注意力全被手中的红盖头所吸引。
红色打底,四角是以金线绣成的囍字,两边还加了如意纹,头顶中间那一块绣了一片凤羽,金色翎羽华贵大气,不论从哪里看都是精美绝伦,让人赞不绝口。
秦清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盖头。
就算是个外行也能看出上头的刺绣针脚紧密,绝非一日之功。
她默默拿出软枕下面自己快绣完的盖头。
两相对比,高低立见。
秦清绣的哪里是凤尾,说句鸡毛都是抬举她了。
也亏的她自己咬着牙就这样坚持下来,丹心等人说什么都不放弃。
带着那一点微妙的不平衡,秦清很是小人地问:“这是......绾绾绣的?”
她不敢往谢策身上想,她觉得老天不可能那么不公平。
谢策:“???”
“就她?!”声音拔高,谢策发出冷笑一声,“你可真够看的起她的!”
别的不提,就上头那几条如意纹,再给谢绾绾十年八年,她也绣不出来!
谢策恶声恶气:“再给你个机会,重新猜!”
秦清:“......”
她抿了抿嘴,就当谢策凶完的下一秒开始后悔不该这么对自己媳妇时,秦清将盖头小心细致地放好,而后正襟危坐,背脊挺直,像是做足了心理建设,严肃着一张小脸,说:
“凶什么凶?那是我绣的。”
“......?”
谢策傻眼了。
大概是没见过秦清无赖的样子。
隐约中,他还觉得这个样子的她有点眼熟。
谢策憋出一句话:“那是我不吃不喝一个多月......”忍辱负重的光会呢成果!
秦清有样学样,将盖头往身后一藏,抢先道:“看什么?这是我不吃不喝一个多月绣的。”
谢策:“......”
刚说完,脸就烫了起来。
秦清佯装镇定,轻轻哼了一声。
被打击的反正就是不肯承认自己不如谢策。
她绣的鸡毛,不是,凤尾,明明也很好看。
就是拿不出手罢了。
秦清倒是没怀疑谢策是不是找人绣的,他生性骄傲,宁愿自己下苦功也不会做出那种抢占别人功劳的事情。
但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才更加不平衡啊......
谢策面露凶恶,作势扑过来,张口咬在了秦清下巴。
最后轻轻亲了一下。
秦清靠着墙,怕把盖头弄皱巴巴就不好看了,忙伸出手连人带毯子进了谢策的怀抱。
谢策哼了一声,身体十分诚实地将人抱的紧紧的。
“听说你要因为你家宝贝妹妹,不和我成亲了?”
秦清震惊,“谁说的?”
“我亲耳听见的!”
秦清顿时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他,“年纪轻轻的,不学好,还听墙角。”
“......”
明明错的人是她!是她!
谢策很生气,满脸写着你再不哄我我就原地爆炸给你看!
好吧。
秦清心虚得很,立马乖乖凑近亲在他脸上。
“盖头很好看,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盖头。”她小声说,算是变相承认了自己方才的厚颜无耻。
说完脸又红了红。
谢策心里舒坦了,嘴上不客气。
“得了吧,你才见过一次盖头。”
“但你绣的就是比嫂嫂漂亮。”秦清感叹的真心实意,然后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点,“以后吃不饭了,你还能有这门手艺。你真厉害。”
“......”谢谢,但不需要。
秦清搂着他的脖子,眼神亮晶晶的。
“谢策,你字写的不如何,绣活儿倒是极有天赋。”
“贤妻良母。”她夸赞道。
这一回亲在了唇上,停留片刻,很是郑重其事地盖了个章。
“我的。”
谢策:“......”
好吧,前面忽略不计。
但是最后两个字怎么听都让人美滋滋!
谢策内心暗爽,那可不得,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阎王爷的?
秦清也很高兴,心头大石总算落地。虽然和自己绣的东西对比惨烈,但是换位想想,谢策是她的,他绣的盖头也是她的,四舍五入也算是她自己完成的。
要是谢策觉得不公平,可以换过来。
她很大方的。
她是谢策的,她的东西也就是谢策的东西。
嗯,那几支鸡毛是谢策绣的。
最后,谢策还真把秦清绣的那张红盖头带走了。
秦清拉住他的手,仰着脑袋看他。
“你不许让其他人看见。”
谢策知道秦清骨子里是个很注重面子的人,憋着笑故意使坏:“不行,我要给谢绾绾看。还有我爹,让他知道我媳妇儿有多心灵手巧,可比他媳妇儿强多了。”
后半句话是真的,
秦清还能绣个香囊,变出几只鸭子几根鸡毛。
但冯青微就是真的一窍不通,被针扎的泪眼汪汪,折腾半天还把自己袖子连着盖头缝到了一块。
秦清以为他来真的,羞恼不已。
真要是让康王等人知道,她还要不要活了。
这么丢人......这么丢人......
“你说的话,我就,就不嫁过去了!”
“......”软肋一拿一个准。
谢策咬了咬牙,看着秦清可怜的模样,莫名其妙给整笑了。
“你绣的不是已经被你放好了吗?”
秦清抬头看他,事关尊严,还是不放心:“反正你谁也不能说。”
谢策抱着手臂,“那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谢策。”
“换个称呼。”
“嗯?”秦清面露迷茫,想了想,不确定道:
“阿......策?”
烛光下,少女面若红霞,眸似流星,深处藏着几分期许。
“阿策?”
她又喊了一遍,唇畔倾泻出浓浓笑意。
“嗯。”好半天,谢策终于给了回应。
这个嗯好像从喉咙滚出来的一样,压抑着浓烈的情感。
他静静地看着她,目光灼灼,远不如表面来的平静。
秦清察觉到什么,对于危险来临前的反应就是下意识后退。
“啊。”小小的惊呼淹没在唇齿厮磨间,谢策将她整个人打横拦腰抱起,放到就寝的床榻上,身下垫着软被,亲了好久好久,直到外头响起两下提醒似的敲门声。
“嗯......”低吟泄出,冷清的眸子蒙上一层雾气,她用最后的理智轻轻推了他一下,整张脸压在被褥中,简直羞于见人。
“你走。”
谢策低笑一声,摸了摸嘴巴。
感叹道:“女人啊,用完就扔,翻脸无情,太现实了。”
秦清:“......”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她耳朵根烫的惊人,已经开始捏拳了。
谢策嘻嘻一笑,有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欠揍。
丹心等人就看见房门打开,意气风发的少年快步流星,如一阵风般迅速离开了院子。
还有三日,他们就要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