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归是不好的,谢策没逗留多久就离开了,他走后,秦清独自一人坐了片刻,静下心来仔细想想——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郡主?郡主?”丹心轻轻道,“您不歇会儿吗?”
秦清心不在焉,问:“罗嬷嬷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丹心边扶起她往里屋走,边好奇道,“郡主,康王世子跟您说了些什么呀?”
走了两步,秦清冷不丁停住脚步,“啊。”
丹心不明所以,“怎么了?”
秦清脸上隐隐约约浮现懊恼神色,低声道:“被他绕进去了。”
什么?
明明一开始是她诘问他在先,怎么到后面就成了他刨明心意,争着抢着要表现帮忙了呢?
至于他说有事要和她说,直到走了也没有提及半个字。
所以,他一开始过来找她,到底是什么要紧事?
秦清甚至开始怀疑那只是他找的一个借口。
可她想不明白,如果只是借口的话,难不成他是故意来偷听的?
丹心弯下腰给秦清褪去鞋袜,盖好锦被,抚平她眉间褶皱,温柔道:“郡主,别想啦。好好睡一觉吧,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会吗?”秦清睁着眼睛看她,她能够独自一人处理好这样大的事情吗?
“会的。”丹心重重点头,在她心里,秦清是最厉害的。
......
长公主府的风向在不知不觉中发生改变。
就是反应再迟钝的下人,也隐隐察觉出秦清对韩云韵的冷淡。
过了腊八,接近除夕,韩云韵仍旧关着禁闭。
秦清仿佛早就忘记了还有这一号人,除了不久前太后娘娘从宫里派了一个教习嬷嬷交韩云韵规矩外提过一句,平日里竟没过问半句。
韩亭来找过秦清,谁料她搬出太后娘娘,话里话外还有诘责他这个做父亲的对小女儿太过宠爱的意思。
软钉子也刺人,韩亭最后灰溜溜走了。
秦衡秦湛也过来问过几句,秦清只说自己有分寸,两个兄长信任她,虽然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默许了继续关着韩云韵的行为。
总归在自己家里,也吃不了什么亏。
直到除夕前夜,长公主还未归来。
秦衡和秦湛两人从宫里回来的时辰也越来越晚。
秦清敏锐察觉到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如今边境安稳,并没听说有什么异动。唯二的两个藩王手上权利早就被陛下和长公主削弱大半,就是还有什么心思,近几年也不会轻举妄动。
秦清头一回后悔自己没能好好了解朝政要事,导致如今竟毫无头绪,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转,毫无办法。
秦衡怕她老是想着这事,对身体无益处,只私下里偷偷告诉她。
“北疆王室发生内乱,阿娘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准备处理了再回来,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完忍不住轻叹,“只可惜赶不回过年了。”
秦清听完稍稍安心,道:“既然如此,那府中就不大办了,咱们自己吃个饭就好了。”
秦衡道:“按照往年惯例,咱们一家都要进宫与陛下他们一同用膳守岁,今年阿娘不在,也不知道阿婆会不会让你进宫。对了,阿宁,我这些日子忙,也不得空去看阿妗,她规矩学的如何了?明日除夕,就放她出来吧。”
秦清默了片刻,轻轻道:“好。”
秦衡心细,自然发现秦清的不对劲,他面露担忧,道:“若发生了什么,你可不能瞒着阿兄。”
“自然不会。”秦清抿嘴一笑,“好了,阿兄去歇着吧。”
到了除夕这一日,家家户户都贴对联,剪窗花,红灯笼高高挂,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仆婢众多,进进出出忙的热火朝天,年味十分浓重。
往年长公主府也是如此,今年因长公主不在,秦清让人一切从简。老实说,她心里藏着那样的事,甚至都不想和韩亭韩云韵他们出现在同一张饭桌上。
她看见他们都觉得食不下咽,毫无胃口。
怕秦衡他们察觉出什么,秦清让人给了教习嬷嬷封了个红封,客客气气将人送回家团圆,暂时解了韩云韵的禁闭——等年一过,还是要接着禁闭思过,学规矩的。
她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未发生过的样子,可韩云韵朝她扑过来的那一刹那,秦清几乎是反弹一般避让开。
韩云韵扑了个空,愣在原地,几乎是片刻,眼泪就迅速蓄满眼眶,她呜呜地哭:“阿姐,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都这么久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嬷嬷教我规矩,我都有认真学的,你看我瘦了好多,我晚上都睡不好觉......阿姐,我好想你啊。”
秦清看着她刚换上的新衣,一身织锦罗裙,料子是江南那边刚进贡上来的绸缎,上头是时下兴起的花样,一针一线出自盛京最有名气的绣娘之手。
光光这身衣裳,就价值不下千两。
如此奢靡,如此享受。
即便是关着禁闭,也过上了旁人一辈子都渴望不及的生活。
秦清没理她。
渐渐的,韩云韵的哭声越来越小,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下去,她暗暗咬牙,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恨恨道:“你不要我这个妹妹,就一辈子不要和我说话了!”
说完扭头去找柳姨娘。
秦清没有出声阻止,她其实很想知道韩云韵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身世。